“我离得有点远, 没听清楚,后来我听说是因为何璐希跟cd在说你坏话让傅行此听见了,他就发火了, 何璐希都被说哭了。”
可惜同桌知道的并不多, 深深勾起了宴随有关傅行此是如何为她冲冠一怒的好奇心,却又完全不能将其满足。
宴随被吊得不上不下心痒痒的同时,有了一个名正言顺坦坦荡荡的理由找傅行此聊天:听说你今天在食堂和女生吵架了。
傅行此收到短信的时候正趴在桌子上准备睡午觉, 睡意渐浓,前一天因为和许旭打架,在学校教导处和医院走完学生打架后的既定流程, 回到家已经很晚, 再写作业复习,躺下都快早上了,此刻急需补充睡眠。
他原本没打算理会桌兜里传来的那声微弱的震动, 意识在彻底陷入混沌的时分有灵光一现, 他没遗漏, 将其牢牢抓住。
万一是宴随。
想到这里, 挣脱困意,睁眼醒来。
结果真的是她。
她问了个让他啼笑皆非的问题, 好好的为她出头, 怎么到她嘴里就跟他小气吧啦和女生斤斤计较了似的。
头顶的吊扇呼啦啦转动, 亮堂的教室里,穿着统一制服的学生要么小憩,要么争分夺秒备战高考,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叠得高高的足以把人淹没的书堆,青春的气息在拥挤的空间里肆意弥漫。
少年懒洋洋反手一扯,将午睡搭在背上的校服外套整个罩过头顶,头埋进两摞书中间。校服遮盖的方寸之间,屏幕的光反射在他眼底,里头的柔软无处遁形。
中午的事情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没想过能把她瞒得死死的,但有关细节,他已经教训过了,没有什么跟她详说的必要,都是些脏人耳朵的话,让她听了只会平白无故添她的堵。
傅行此转移了话题:你不睡午觉啊。
原以为她不会善罢甘休,结果她超他预料之外的配合,没有穷追不舍,顺着话题和他聊了下去:那你怎么也不睡?
傅行此:被你吵醒了。
然后宴随就没回他了。
傅行此等了半天等不到她的回应,后知后觉品出自己前一句话的不合适来,于是又发去一条: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宴随本来想以牙还牙回他一句你吵醒我午觉了。后来一想,还是作罢,因为她十分怀疑傅行此会回她一句哦,那你睡吧。
那天不就聊死了么。到时候他心安理得真的去午睡了,留下她干瞪着眼后悔,吃亏的还是她。
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宴随还是正儿八经回答了他的问题:明天周六,我不用上学。
每逢周六,嘉蓝只有高三要继续上课,高一高二的学生都是正常放双休的。
傅行此:哦对,差点忘了。
傅行此:羡慕。
宴随:羡慕什么啊,我以后也会高三的。
……
整整一节午休就在一来一去的短信里度过。
午休结束铃响彻校园的时候,宴随看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显示,难以置信四十分钟的时间短暂至此,明明也没聊什么啊……
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一时半会居然到不了头,这才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扯了一大通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过程中,手机又发出一声震动。
傅行此:10086给我发短信说我话费少于10元了。
宴随盯着这条短信,琢磨这人是个什么意思。
那会,快捷方便的网络充值还没有兴起,人们充话费常用的方式很传统,要么买充值卡,要么让手机店代充。嘉蓝学校内的超室是承包给校外人的,虽然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不过超室老板鸡贼得很,看到背后巨大的利益空间,偷偷卖话费券,除此之外,还卖扑克牌,学生间甚至广为流传一个谣言,说超室连计生用品都卖——当然,真实性有待考证。
傅行此难道是在暗示让她给他充话费?
好歹是宗扬家的少爷,虽然她觉得关系不到位,还没有跟他求证过这个消息是否属实,就像她也没有说过她是谁家的女儿,但是看他平时的吃穿用度,怎么都不至于计较这区区一点话费吧。
正好宴随还有一张话费充值卡,她探手进去在书包摸索一圈,刮开银色涂层,正要给他输账号密码,就见他有一条新消息跃然屏上:
短信聊天太费了,换个经济实惠点的方式。
合着是在要她qq号。
宴随抬手捂住了脸,埋进课桌。一方面是好笑自己方才不厚道的猜测,一方面是因为内心泛起的那阵酥/麻的痒。
被撩到了。
喜欢一个人便是如此,随便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轻易打乱她的心跳。
等到情绪平息一些,宴随重新按亮屏幕。
看到两条未读消息。
看不懂?
问你要qq号。
说是要qq号,事实上宴随的校内也收到了他的好友申请,她一一通过他的请求,成为她进到嘉蓝之后第一个社交好友。
那会正是非主流盛行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喜欢用火星文当qq昵称,文字中间还要夹杂数个符号,头像更是充满明媚而又忧伤的年代风格。宴随还是头一次在同龄人里面见到用大名当昵称、默认头像当头像的人,他的头像是一个黄头发的男孩子,多年后怀旧大潮兴盛,网上说“你们有没有发现用这个头像的男生颜值普遍偏高”,宴随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当下,宴随一边在心里埋汰他老土跟不上时代,一边创了一个新的分组,把他单独移进去,然而一直到上课铃响,她都没给这个组想到一个亲昵却不矫情的名字。
再到下一节下课,宴随干脆把他的号拖到了和自己同一个组别。
我的好友2/2。
两个代表在线的彩色头像一上一下紧紧依偎在一起。
宴随心里泛起无法言喻,更无法向别人述说的欣喜和甜蜜,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这才退了后台。
手机放下没两秒钟,她又灵光一现。
上一节课间,她明明记得傅行此的头像是灰的,他应该是习惯在线隐忍的,他这个性格,这个设置不奇怪。
如果她没有猜错,他给她开了“隐身对其可见”的权限。
下午五点,放学铃准时响起,宴随被叫去学校的摄影教室商量有关拍摄宣传照的事宜,定下了服装造型和拍摄时间,初三生的中考时间所剩无几,这代表着锦城一年一度轰轰烈烈的嘉蓝明辉生源争夺战即将拉开帷幕,校方领导高度重视此次宣传,拍摄时间紧锣密鼓地选在了次日,也就是周六。
想到次日要加班,摄影老师高兴不起来,找宴随找认同感:“耽误你双休日时间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
当着老师的面,换了谁都会说没关系。
不过,对宴随来说,不但真的没关系,还是桩开心事。
因为,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在学校碰到傅行此了。
她正嫌双休日时间太长了,两天看不到他,太久了。
“今天早点睡,睡前不太喝太多水,不然明天容易水肿。”啰啰嗦嗦和宴随交代完注意事项,宣传部的老师宣布此次小型会议结束:“行了,也没别的事情了,回去吧。”
走出摄影教室已经是六点多,高三都放学一会了,从行政楼的落地玻璃望下去,只剩几道熙熙攘攘的人影背着书包往校外走。
宴随一边走过长长的廊道一边怀着希冀在那几道人影中辨认一番,没有傅行此。她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因为去开会没带手机,罗子琴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她都没接到。她给罗子琴发了短信:好了,就来。
然后她快速收拾好书包背过,走出了教室。
怕罗子琴等得急,她今天没整理做作业需要用到的课本习题本,一股脑全装进了书包,所以书包特别沉,压得肩膀和脊背都直不起来,外面天又闷热无比,没走几步就出了汗。
下教学楼楼前的几档台阶的时候,她感到肩上的重量骤然一轻。
一回头,傅行此和祝凯旋。
“你书包怎么这么重。”傅行此单手拎着她书包上方的拎带,跟她说话的语气越发熟稔自在,短短几天间突飞猛进,“作业这么多啊?”
反正作业确实很多,宴随点头。
祝凯旋帮腔:“作业多让你行此学长给你分担一下,学霸。”
“啧。”傅行此嫌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今天他们数学老师心情不佳,布置了超级多的作业,多到他们全班都怀疑数学老师是在报复社会。
可祝凯旋怎么会懂见好就收呢,揶揄的目光在宴随身上转悠一圈,然后认真对傅行此说:“人家说不定就是等你等到现在,给她做点作业怎么了?”
宴随无奈,纠正:“不是等他。”
一前一后走着绊脚,傅行此换了个手给她提书包,人也走到了她侧后,换了个角度问同样的问题:“你怎么这么晚走?”连高三都放学好一会了,要不是看他最近频频惹事,班主任把他喊去上思想教育课,他也早就走了。
宴随说:“老师找我说宣传照的事。”
“噢。”原来真的不是等他。
宴随主动告诉他时间:“明天拍。”
“明天不是周六吗?”傅行此搭腔。
“对啊,周六拍。”
“上午下午啊?”傅行此又问。
“下午。”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门口,宴随回神的时候惊出一身冷汗,拽过自己的书包往前跳了一小步。
书包带从傅行此手中脱离出去,面对她这幅迫不及待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架势,他莫名。
整个书包的重量重新沉甸甸压到肩头,宴随警惕地朝外张望着,也不看他,嘴里解释道:“我妈来接我。”
傅行此懂了,这丫头怕被家长抓到早恋呢。大环境下,一般家长对于早恋的态度还是比较同仇敌忾的,哪像梁赫之,初中开始就催他交女朋友。
宴随已经看到罗子琴的车了,这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和傅行此道别,加快脚步拉开了和两个男生的距离,然后听到他在背后发出一声嗤笑,埋汰她:“这么大了还要妈妈来接。”
宴随:“……”
所幸,罗子琴闲来无事,正在车里玩手机游戏,俄罗斯方块,没注意到校门口的一幕。因为知道宴随是因为宣传照的事情被留下来,所以罗子琴不但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而且对她格外温柔,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母爱的光辉,递给她一个玉米和一瓶草莓酸奶:“你饿不饿?”
宴随把玉米放下,酸奶插上吸管吮了一口:“还好。”
罗子琴问:“老师跟你说什么?”
“让我明天下午来学校拍照片。”
“明天周六啊,”罗子琴说,“那你的辅导课不是得请假了吗。”
“嗯。”
罗子琴抓宴随的学习成绩一向抓得很严,从小,宴随的周六都是给请了老师到家里来进行一对一辅导补课的,要不是宴其盛坚决反对,她连周天都没打算留给宴随喘气:“那我跟几个老师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补课时间改成周天。”
宴随懒得反抗:“嗯。”
“明天妈妈送你来学校。”
宴随脑海里闪过傅行此的嘲笑,拒绝了:“明天我自己来。”怕罗子琴怀疑,她立马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知道要拍多久,万一时间不上不下的,你可能一回到家又要来接我了。”
罗子琴没起疑心,答应了。
这时,傅行此和祝凯旋一左一右单肩背了一只稍显空荡荡的书包,有说有笑地走过她们车前,为了不给她制造麻烦,他们完全没看车里,唯有少年清朗的笑声穿过玻璃传进车里来,在她心里搅起阵阵涟漪。
宴随没敢多看傅行此,只能用余光看着他走开。
罗子琴启动汽车,车子一个掉头后疾驰而去,很快将他们身影远远甩开。
宴随托着腮咬着吸管,佯装看窗外,事实上她是在看着反光镜里越来越遥远的傅行此,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回了家用了晚饭,宴随回到自己的房间,毕竟是周五,作业不急于一时完成,她打开电脑,去傅行此的qq空间和人人主页逛了一圈——这人刚加她那会就已经来光顾过她的了,她为了矜持,忍到现在。
傅行此的动态几乎为零,社交网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有校内,她在他的头像相册里找到一张他的曾用头像,是一张自拍照,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了,面部轮廓显得很稚嫩青涩,头发比现在长些,戴的眼镜也不是现在的金边,是一副黑框,他对着镜头表情有点木,角度也没选好,总的来说,没拍出他本人的帅。
看到相遇之前她从未亲眼见过的他的样子,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情人眼里出西施,宴随的滤镜非常强大,透过现象看本质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好看,手机和电脑各存了一遍图。
正好从前在明辉就读时的好友来找她叙旧,两人天南海北聊了一通,好友八卦地问她嘉蓝有没有帅哥。
宴随当机立断:有。
能让宴随承认的帅哥可不常见,能让宴随这么干脆地承认的帅哥更是绝无仅有,好友立刻来劲了:有照片吗?看看。
宴随就把傅行此的照片发过去了。
好友的期待值过高,没有情人滤镜的情况下给了非常诚实的回应:这个好像一般吧。
宴随护起了犊子:他这张照片没拍好,本人很帅的。
这时候好友还看不出宴随的异常就是傻了:
宴随,你有情况!
给老娘从实招来!
打字已经不能满足好友听宴随少女心事的迫切需求了,立刻拨了个电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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