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宴随去了趟洗手间, 一进门就听见外头兄妹俩开始背着她说悄悄话。
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明摆着是在在讨论她。
宴随把门稍稍开了条缝,听墙角。
“哥哥,你喜欢姐姐什么?”傅明灼问。
傅行此反问:“那你又喜欢她什么。”
傅明灼冥思苦想, 把能想到的赞美毫不吝啬都往宴随身上套了一遍:“我喜欢她很温柔, 很善良,对我很好,很漂亮, 身上香香的,穿的裙子也很好看……”
“哦。”傅行此烦不胜烦,敷衍着打断。
傅明灼意犹未尽, 追问道:“哥哥,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喜欢姐姐。”
傅行此余光瞥到未关紧的厕所门,头也不抬,简单粗暴:“因为她漂亮。”
宴随:“……”
靠。
下半身思考的肤浅生物。
谁都希望从别人口中得到对自己外貌的正面评价, 但谁都不希望别人对自己的正面评价只有外貌。
人多力量大, 分工合作, 八点钟出头三人就把作业全部搞定, 傅明灼就近将家校联系本给了宴随。
宴随先是迷茫,而后才记起小学初中好像有每天写完作业都要家长签名的规矩, 只是这名, 好像不应该由她来签, 于是她把本子转交给傅行此。
傅行此意味不明的眼神在她脸上扫一圈,接过本子丢还给傅明灼:“自己签,冒充家长签字你不是最拿手么。”
“你都在了干嘛还让她自己签?”宴随没搞明白他为什么好像突然不大高兴, 伸手去把家校联系本拿回来,摊开到最新页,犹豫一下,又“唰”地翻到前一天那页,目光在家长签名栏他的签名上游离片刻,心中临摹他的笔迹,数秒后,她提笔,行云流水签下了“傅行此”三字。
真假难辨,别说是傅明灼的班主任,就是傅行此本人都没法轻易区分真真假假。
这并非宴随模仿能力超绝,而是她以前正儿八经学过他的签名,现在临摹几遍只不过念在多年没练笔怕手生翻车。
傅行此结束高考后时间空下来,老是帮她写作业,但两人笔迹不同,一开始他都是在草稿纸上写下答案后期让她抄上去,或者用铅笔先写一遍然后她后期擦掉,直到某天,宴随看到他居然直接用黑色水笔往她试卷上写字。
“哎呀,别啊,”她忙去阻拦,“你的字和我的字不一样,我们老师会发现的。”
“她能发现算我输。”傅行此胜券在握,口吻狂妄,写字的动作不停。
宴随定睛一看,在他笔下流淌出来的笔墨痕迹和她的竟有七八成相似,不由抱住他的手臂欣喜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我写字?”
“嗯,像吗。”
她拿着试卷翻来覆去看,新奇程度不亚于发现新大陆:“像,太像了,简直都能冒充我了。”
情侣之间可以穿一样的衣服,可以戴一样的首饰,可以用一样的手机壳,这些都能用钱轻易买到,不足为奇。
唯有交换笔迹,虽然隐秘不为人知,却非同小可,格外费心思。
是细致入微,是无处不在。
有来有往,她也开始在闲暇之余学他写字,最先学的便是他的姓名。
傅、行、此。
每一个字,都能引起内心深处最战栗的悸动。
虽然,也就只来得及学会了这三个字。
学得太用心了些,八年过去,稍加回顾还是写得有板有眼。
“记忆力真好。”她摊手,研究自己的成果,感到由衷的满意与自豪。
傅行此盯着她写的他的名字看了数秒,突然从她手心里抽出笔,在“傅行此”三字后面添了龙飞凤舞的“宴随”二字。
用她的笔迹。
他甚至不需要临摹,便做到真假难辨,如出一辙。
他放下水笔,淡声道:“看来我记忆力也很好。”
从傅行此抽笔那一刻开始,宴随心里是有预感会发生什么的,所以连他抽笔时不小心在她掌心画了条长长的线,她都顾不上责备。
然而当两个名字真的交换了主人一前一后并列排在一起,还是产生了非同小可的化学效应,满室空气都一寸寸冻结了似的。
她失了语,抬眸看他。
一下撞进他的眼神里,像坠入无边深渊。
傅明灼转着眼珠子,懵逼了。
为什么已经有了哥哥的签名还要再加个姐姐的签名,虽然她是很羡慕极个别同学既有爸爸签名又有妈妈签名没错。但是为什么哥哥不写自己的名字,姐姐也不写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他们要写对方的名字,为什么他们签完名一直互相看着对方却又什么话都不说。
大人的世界,可真是复杂啊。
“灼灼。”很久以后,宴随站起来,打断她的思考,“要不要一起送我回家?”
“好的。”傅明灼点头。
傅行此不动声色扫过去一眼。
傅明灼看得懂那眼神中不容小觑的威胁和警告,她乖乖缩回了脚,弱弱地说:“好困,我还是早点睡觉好了……”
“啊,你不护送我啊?”宴随满面愁容地戴上帽子,“我好怕被大灰狼吃掉哦。”
正好,今天戴的帽子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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