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咏在讲台上讲:“这里先用辅助角公式……”
谢青阳在下面写:观扬子江水涛涛, 赏祁连山巅积雪。
高咏:“分母这就消掉了,剩下的东西眼熟吧?就是个二倍角公式。”
谢青阳:诺曼底登陆的海滩, 敦刻尔克撤退的港口……
高咏:“化简就不用说了。能心算就心算,实在不行, 多写几行草稿也不亏,不然错在最后一步也太冤了,你们说对吧?”
说完这句,他环视一圈下面认真记笔记的学生,趁大部分人还没抬头,又喝了一口牛奶。
而谢青阳则撑着下巴,望向黑板。她的眼睛有些失焦, 看面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可这样的状态让她觉得很舒服, 甚至忍不住,继续畅想了下去。
江城虽然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繁华都市,可世界那么大……
谢青阳轻轻地叹了口气。
只要认真去听了,上课的时间往往过得很快。
在两节数学结束的时候, 班里很多人都觉得今天讲的东西是不是少了点。可再回想一下之前高咏让他们自己做题的时候, 当时却是只觉得时间不够,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
之后是两节英语,再然后就是午饭时间。
中午回宿舍时,谢青阳毫不意外地发觉,剩下七个人已经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派。杨悦、李安然与张慧慧、钟静相互冷战,两组人之间一句话也没有。剩下三个人在昨晚的争吵中置身事外,这会儿勉勉强强当着和事老。
谢青阳则是事不关己的第四派。
她和其余七人都不过是点头之交, 甚至在刚来嘉明是对杨悦的一些做法心有不满。虽然后来也觉得没什么,但要是让她去选,她也会觉得昨天是杨悦太无理取闹了点。
至于事件中心人物,自始至终都没说几句话,完美闪避了纪检扣分的李安然……
谢青阳和她睡对床,这会儿坐在自己床边,难免看到对方。
李安然正在和杨悦小声说着什么,杨悦则时不时地看一眼谢青阳上方的床铺。那里睡着钟静,昨天她们两个几乎撕破脸。
看了片刻,谢青阳挪开了视线。
她想到了网上一个很有名的名词,“塑料花友情”。
说一些人出于某些利害关系,总对外表现出关系很好的模样,私下里却没什么交集。
而她现在待得这个宿舍,大概也能被称作“塑料花舍友情”?谢青阳不觉得钟静或杨悦会转宿舍,就算她们想,一些手续也没那么容易解决。
在那之前,毕竟是一个宿舍的,还是要维持着相敬如冰的关系。
毕竟只是小吵小闹,说不定,在那之前,几个人就和好了。
谢青阳是这么想的,但明面上的“和好”,比她以为的还要快一点。
下一周周四,第三次月考的前一天,她回宿舍的时候,已经看到钟静和李安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
她也没太在意,洗漱完后就坐回自己床上,再看几分钟政治笔记。
第二天考试时,她坐在应届生的第一个考场。桌子挨着前门,偶尔能看到门外走动的纪检。
一路按部就班地答下来,阖上笔帽时,还有三十分钟下考。她检查了一遍前面的几道选择题,确定没有要改的地方,然后就把草稿纸划拉回来,计算自己这次大约会得的分数。
谢青阳还是觉得沈悦之不可能超过自己,但她已经陆陆续续地写了几百字“情书”拿出去当旅行景点特色介绍毫无问题那种如果不能递出去,还是有点可惜。
她握笔的手顿了顿,想到这一个月以来沈悦之的表现,心情莫名。
沈悦之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谢青阳对此十分笃定。
不说那些告白的话,光看沈悦之望着她的时候的眼神、总是心意满满的便当、每每在她面前露出的甜蜜酒窝……谢青阳都能感受到沈悦之的心意。
但她还是觉得茫然。这样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当两人高考完,最多再待在一起一个暑假。再往后,就是各奔东西。
虽然当代的信息技术十分发达,但谢青阳从不觉得异地恋能维持下去。
她揉了揉眉心,又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看过的画面。
那个男人的面容已经模糊了,但谢青阳仍旧清晰地记得,他拉着箱子、离开屋门的场景。
……可沈悦之应该不一样吧。
“铃”
谢青阳:“……”不管听多少次,这铃声都是一样难听。
交了卷子后,照例还是回教室上自习。林涛和谢青阳聊了几句,言谈间,显得有些犹豫。
谢青阳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我下次排座位应该是继续和沈悦之坐吧……你呢?”
林涛露出点惋惜的神情:“啊,我还想问你下次要不要继续当同桌呢。”
谢青阳微微弯了下唇:“我和她上次换座位的时候说好的,不好意思啦。”
林涛笑了下:“没事的没事的,哎,这个月过得好快啊。”
谢青阳说:“离高考只有217天了。”
林涛深呼吸:“嗯,这次一定要考到600以上,我还想冲一冲江大呢。”
她的成绩在班里也是排前几的,可以说是很有希望。
谢青阳鼓励她:“加油,你一定能行的。”
林涛:“嗯,再看看数学吧,下午就要考了。”
如果说她们这里是天朗气清,沈悦之那里就是凄风苦雨。
她还记得自己上次月考时候的数学成绩。只不过是加了一波考点,就暴降三十分,简直心理阴影。
如果这次还是按照之前的规律……她不就只有六十分了?
想到这里,沈悦之十分牙疼。她翻看着自己的错题本,看着题目,在旁边一道一道重新做。这项工程已经进行过一轮,这是第二次。
沈悦之也不知道这样有多少成效,但高咏说了,高考的数学题目其实就那么几个套路。把套路练熟,基本就能稳上120分。
他说这话的时候,全班一片呵呵。可下课后,又有不少备受鼓舞的人冒头。
沈悦之就是其中一个。
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高一的时候遇到的数学老师就是高咏。那高中三年,可能就有完全不一样的过法了。
在遇到谢青阳时,自己可能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学霸。
沈悦之越想越开心,直到忽然发觉一件事。
如果她没有在班里成绩垫底,就不可能坐在第五排那种学渣专座;如果她不选第五排,当初卢越泽也不会和她同桌;如果卢越泽没和她同桌,暑假补课时她身边就不会有空位……
和谢青阳熟悉起来的人,就不会是她。
仿佛有一盆凉水泼到头上,沈悦之顿时冷静下来。
她说不清这两种人生里哪个更好。要是自己能早点收心,老爹和老妈应该会轻松很多。可谢青阳……
不不不,沈悦之想。
她第一次对谢青阳有好感,是因为那时候自己不小心砸到她,而谢青阳一点都不生气,只是用那种平淡的、疏离的语气说,“你又不是故意的。”
这样一个又好看性格又好,成绩还吊打嘉明一个年级的女生,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注意到她的优点,和她成为朋友,再喜欢上她。
沈悦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好,并没有很烫。
再一看表,原来不知不觉,自习时间已经过了1/3。
她赶紧集中注意力,好好看题。
想象过去的事是没有意义的,不如好好为未来努力一把。
沈悦之像是回到了八月那次月考的时候,上考场前,整个人都信心爆棚。
卷子发下来后,她直接就扑到第一题上,开始按照“套路”往下做。遇到实在不会的也不硬磕,先圈起来,看看后面有没有时间再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时不时地听见腕上手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手心里出了一层汗,被她一遍又一遍摸去。
“呼……”
最后一道大题顺利收工,沈悦之的眼睛亮了许多。看到题目的时候还觉得很难,只是试着代一下高咏说的那些思路。万万没想到,还真让她解出来了。
离下考还有十几分钟,她翻过卷子,开始研究之前圈起来的题目。
两道选择一道填空,她犹豫了下,还是先看选择。
把一看就是错的的选项排除掉,再揣摩着出题老师的心思,去猜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答案。
下考铃响时,沈悦之踩着监考老师出声前的最后一秒,往答题卡上自己不会的那道填空的个子里,写了个√2。
中午吃饭的时候,谢青阳说,如果这种题实在不会,可以在±1,±√2,±√3里蒙一个。
把卷子交上去,她伸了个懒腰,收拾过桌上的文具,拿上放在教室最后的书包,走出考场。
身边已经有人开始对答案,沈悦之很不想听,可还是不停有声音灌到她耳朵里。
她加快了步子,想一想明天要考的文综。就像是谢青阳之前分析的,她唯一有可能比她高的科目就是政治。虽然已经翻来覆去地把笔记背了两三遍,可沈悦之还是觉得紧张。
平心而论,她其实也没对那个赌约报什么期待。当初头脑一热就说出来,可话音刚落,她就隐隐觉得后悔。
接下来的发展倒是让她完全没有想到。谢青阳到底是怎么一个想法……实在太难猜了。
沈悦之一步两个台阶,回到自家教室的时候,里面还有很多别班考生。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翻出笔记本,正准备再看一遍,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沈悦之?”是个男生,和她打过几场球,“之前璐儿说你最近开始奋发图强了,我还不信呢。哎,变学霸了,别忘了罩着兄弟啊。”
一边说,一边朝她挤挤眼睛。
沈悦之一顿,也和他开玩笑:“行啊,互相罩,哈哈。”
男生笑了下,拎上自己的书包,也就离开了。
沈悦之只当这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一道道知识点,政治必修二已经复习完了,明天要考的就是两本书。
这个进度让很多别科老师叹为观止,但政治老师说了,后面还有两轮复习,一切都还早着。
大课间的空档,操场上和往常一样,汇集起打球的男生。人数倒是少了些,但还是占满了所有球架。
沈悦之往那边看了眼,就回过头,继续和谢青阳说:“热带雨林气候是因为赤道低压,对吧?”
谢青阳点了下头。
沈悦之继续碎碎念,偶尔有没记清的地方,谢青阳就提醒她。
一顿饭下来,转校生拧起眉:“你是不是这两个礼拜就光看政治了?”
沈悦之赶忙否认:“没啦没啦,历史和地理也背了啊。只不过,呃,可能没有政治那么熟。”
谢青阳斜了她一眼,问:“明清君主□□制度的加强对中国社会的发展有什么影响?”
沈悦之咬着唇,想了想,答:“有利于国家统一……”慢慢地说了一条,然后又分析了一堆别的,最后总结,“……也因为这个,中国社会开始大大地落后于西方。”
谢青阳说:“这是两点,还有一点呢?”
沈悦之死活想不起来。
谢青阳提醒她:“也是个消极影响。”
沈悦之揉揉太阳穴:“我真的背了,背的时候也记得挺熟的,就是……”
谢青阳叹口气,把最后一条告诉她。
沈悦之听过,保证说:“记住了记住了。嗯,我晚自习前两节就再看一遍历史吧。”
谢青阳礼节性地说了句:“加油。”
结果第二天,沈悦之就在卷子上看到了前天晚上谢青阳问自己的问题。
试卷刚刚发下来,都是汉字,她忍不住大致浏览了下,结果就看到历史的第一道大题题干。遣词造句略有改变,沈悦之认认真真看了三遍,才确定自己没有想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押题?沈悦之想,下次考试之前也可以让谢青阳抽查一下这方面的内容,说不定就压中了呢。
这运气也太好了点。
有这个开头在,她干脆先把历史部分的题目答完,然后再转去写地理,最后轮到政治。
离下考时间还有五十分钟,沈悦之看了眼表,略觉紧张。
她不担心自己不会做题,但担心手速不够,明明会答,却没有写完。
沈悦之开始奋笔疾书。
前面三场都答得不错,剩下一门英语,沈校霸看得很开。
还是随缘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三长一短选最长,三段一长选最短……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在看到完形填空时,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挠心挠肺的状态。
笔落在试卷上,画出许许多多个单词,都是沈悦之觉得眼熟、应该是这几个月来背过的。
可她就是不记得那些单词是什么意思。
勉勉强强猜了几个,沈悦之叹口气,无奈地放弃。她本来还觉得谢青阳的要求太高,现在来看,自己一天不背好单词,就一天别想答好英语试卷啊。
沈悦之花了很多时间在作文上,回过头,再看几篇阅读。
下考铃响起时,她还完全没看最后一篇。只好胡乱涂几个答案,祈祷能有一个对的。
不过,沈悦之想,说不定自己“认真”做出来的那些空,得的分数还不如蒙的呢。
这种事放在她身上,好像太正常了。
既然卷子已经交上去,接下来能做的,也只有安心等待结果。
这一等,就等到下一个周四。
转校生第三次成为应届生的年级第一,三年二班的人已经见怪不怪。倒是很多外班人跑来围观,想知道一下“传说中的第一”到底长什么样。
这回考试,谢青阳的数学、英语还是比沈悦之高出很多。尤其是英语,直接高出80分。
数学的差距则小一点,谢青阳141,沈悦之109。
语文分差和数学差不多。文综,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沈悦之看着自己的地理、历史成绩欲哭无泪,后者好歹踩线及格了,前者和英语分数半斤八两……这么一看,她的地理还是比英语要强很多。
让她寄予众望的政治则考的不错,86,已经高过班中大多数人。
沈悦之还没来得及喜极而泣,就看到谢青阳的卷子。上面是两个鲜红的数字,92。
沈悦之:t___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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