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相认（二）

    乾隆说这话的时候, 一直注意着怀中儿子的动静, 可永d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怎么的，小小软软的身子就这么躺在他怀里, 长长的睫毛闭着，小嘴抿的紧紧的, 似乎睡得正香。

    乾隆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顿时涌起一种……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来, 他就这么抱着永d, 静静的看着。

    说起来，他有多久没这样抱过这孩子了呢？

    乾隆一面轻轻的拍着怀中的孩子，一面有些恍惚的想着, 上一世, 因为孝贤的关系，他一直很不喜欢那拉氏。

    孝贤对他, 向来都是顺从的, 且那时，在他眼中，孝贤和那拉氏，她们两个，还真是有天壤之别。

    孝贤贤惠, 对后宫中的嫔妃，俱是能一碗水端平，自己喜欢谁, 只消一个眼神过去，那第二日，只要这人的身份不是太出格，那孝贤一准儿会让她和自己偶遇在宫中的某个地方，然后便是一番销魂……

    对孩子，孝贤也是做足了嫡母的样子，永璜的额娘早早的就去了，她对永璜，也是关怀备至，对其他的阿哥格格，那也俱是关心的……

    而继任皇后的那拉氏，原本就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一个，她性子刚直，说话直来直去，一副满洲姑奶奶的性格，但最让她不喜的，还是她那性子，说话时的口气，还有她的身份——由皇阿玛钦赐的潜邸侧福晋。

    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他是惊艳的，她不说话时，那是何等的明艳动人，可渐渐的，他就发现，那拉氏的性子，像足了皇阿玛，说话办事，一板一眼，朕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可朕若是做错了什么，她那脸色……

    乾隆摇了摇头，没再接着往下想去，就是因为她的性子像极了皇阿玛，所以皇阿玛在世时，他虽没有明说，但还是晾着她，冷着她。

    皇阿玛崩了，他即位了，按理，潜邸侧福晋，起封便是贵妃，可他就是不喜欢那拉氏，再有，那时他一心都扑在高氏身上，且那时，他隐隐约约还听到流言，说那拉氏自持身份，对包衣出身的高氏……

    那时高氏不过是流了几滴眼泪，他立刻就相信了，当时就怒气冲冲的过去责问那拉氏，且为了高氏报仇，又不问青红皂白，借口茶水太烫，杖责了她跟前得宠的一个大丫头。

    再后来，便是入宫，侧福晋出身的那拉氏，仅被封了一个妃，而为了给高氏出一口气，且那时他也是极为宠爱高氏，所以当即便给她抬了旗，然后又封妃，最后，还弄出个唯一的贵妃来。

    在孝贤和高氏两人的对比下，他对那拉氏那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后来，当酷似高氏，且又是孝贤跟前第一得意人的令妃的撩拨下，他和那拉氏，那是越发的离了心，只是现在他知道了真相，那孝贤还有那高氏，又哪里是真的贤惠，又哪里是一心为他了？

    再者，永d那时……

    乾隆望着闭目酣睡的永d，忍不住用指腹轻轻的抚了下他的脸颊，永d出生那会儿，因为那拉氏的关系，他并不怎么喜欢他，只不过因为他是嫡子，所以相对于其他儿子来说，他对永d，也抱了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但……

    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了，永d越大，这性子越是懦弱，再加上后来小五、永z的接连夭折，那拉氏更是护着永d，生怕有什么人伤害他，也正因为如此，永d不常和宫里的阿哥格格们来往，再者那拉氏生性严肃，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

    他们母子二人，虽贵为皇后和嫡子，但在宫里……恐怕还及不上令妃这样的宠妃……

    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冷漠和苛待，所以永d才会变成那般模样，怯懦，害羞……乾隆想起从前自己只要一去那拉氏那里，永d总会怯怯的望着自己的模样，心里面就是一阵拧着疼。

    若那时，他对他们母子能多看顾一点，也许后来就不会变成那样。

    乾隆想起那拉氏那疯狂的举动，和那时她眼中的绝望，还有永d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模样……

    自己那时究竟是什么糊涂脂油蒙了心，竟然会这般对待他？乾隆想起永d的死讯传来时，那时恰好是正月里，且离令妃的忌日不远，所以他闻讯后，心里面就不痛快，死在大正月里，这不是存心触他的霉头么？

    所以，他就命人照着宗室公例给永d治丧。

    宗室公，宗室公……乾隆记得后来来复旨的人上了折子，将此事了结，那会儿他正忙着一件大事，压根就没怎么细看那折子，只是披了个知道了便算完了。

    他当时没有去在意，可现在这么一想，那折子所言的一切，竟然如此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奉旨谨办皇十二子之丧仪，完工给付工钱，白银八百余两，给永d选的地方……紧挨着朱华山，永琏的陵寝。

    只是，那时他下旨要下面的人以宗室公例给永d治丧，按例，亲王给造坟银五千两、世子四千两、郡王三千两、贝勒二千两、贝子一千两，镇国公、辅国公，俱是五百两，再有造碑的价，也不过只有四百多两。

    这九百多两，够做什么的？

    乾隆还记得那折子上写着，永d的园寝，仅有琉璃花门一座，正中飨殿一座，前有大门。门外设守护班房。围墙周长四十九丈……

    当时他是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一想，他那时是何等的苛待这孩子啊，身为皇后嫡子，死后，这身后事竟如此的不堪。

    乾隆攥紧了拳头，永d在世时，因为那拉氏的原因，所以他随意从博尔济吉特氏找了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塞给他做嫡夫人，那时只要阿哥的正妻为蒙古出身，那就是和皇位无缘了。

    也是因为那拉氏的缘故，他一直没有给永d任何的封号，也没给他什么要紧的差事，只是偶尔想起来，让他跟着几个弟兄半些不要紧的差事。

    他不是不知道的，这阿哥没爵位，没有正经差事，在宫外生活有多么艰难，没有爵位，这每年的俸禄就没有他的份儿，没有正经差事，他又哪里去寻进项呢？

    乾隆想起自己后来老觉得永d缩手缩脚的，完全没有嫡子的气度，所以才越发对他不喜，后来想想，这其实也有他自己的原因，若是他随意给永d封个什么爵位，让他日子不至于过的那么苦，那也不至于……

    乾隆想着想着，脸色就沉了下来，按理说，这皇阿哥大婚分府，就算是没有爵位没什么正经差事，永d他，也不会落到那个样子……

    要知道，每月里下面可还是要拨银子给永d的，那时他满心里盘算着，似永d这样的，每月里几十两银子，也还勉强能过活着。

    可现在想起来，这宫里人惯会跟红顶白。永d那样不得圣心的皇子，再加上那时因为那拉氏的事，他接连发作了数人，流放的流放，处斩的处斩，这样的情势之下，又有谁敢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救助这样一个明显不会有任何前途的阿哥呢？

    所以，乾隆的眼神暗了暗，又想起他从未踏足过的，永d的园寝来，围墙不过四十九丈，这其实……已是公以下，镇国将军以上了，这些奴才……当真是吃准了朕不会再去关心永d，所以才如此胆大妄为！

    乾隆咬牙切齿的恨了一阵，可是……他也清楚，这下面的奴才胆大，未尝不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苛待永d的缘故。

    想起来，从这孩子出生，到他离开这个世界，他对他，还真是亏欠良多……

    乾隆想到此处，又是内疚，又是有些难受，心里面杂乱交织着数种滋味，难怪他被朕一抱就哭，难怪他老爱黏着那拉氏……

    永d啊永d……皇阿玛对不住你啊……

    乾隆想到此处，又看着怀中的儿子，他知道，永d其实早在他进来和那拉氏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安静的呆在自己怀里呢？

    乾隆想到这儿，心里面酸涩不已，他沙哑着声音，抚着永d的头说：“朕的小十二……朕，知道你没睡着，朕……”乾隆说到此处，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是朕，对不住你……”过去他亏欠永d的实在太多，所以他根本……乾隆叹了口气：“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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