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耳朵已经泛起了清晰可见的红意。
顾元白微微一笑,“你既是状元郎的长辈,若是状元郎犯了错,你可是要教训他?”
褚小四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子护侄儿若是做错事,小童不会偏护他。书上说:子不教,父之过。”
“说对了,”顾元白苦恼道,“今日状元郎就犯了一个小错,惹得朕心情不快,你身为长辈,你来说说该怎么做。”
褚小四呆住了,他看看圣上,再看看褚卫,最后还是端起了长辈架势,教训道:“子护侄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褚卫不由朝着圣上看去,圣上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含笑朝他眨了眨眼。褚卫便知道圣上只是在逗他这个四叔玩了,他不由溢出笑,跟着垂下了头。
褚小四应当很少有机会用上长辈的派头,等他教训完了褚卫之后,小脸上已经兴奋得红了一片,强自压着激动,行礼回道:“圣上,小童教训完了。”
顾元白沉吟一番,“哦?那状元郎可知错了?”
褚卫无奈挑唇,“臣知错了。”
“那便看在你四叔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你这一回,”顾元白笑着道,“莫要浪费了你小叔这番心。”
褚小四脸红得更厉害了。
田福生忍笑忍得厉害,他拿着软垫来,轻声细语道:“圣上,小的给您放个垫子,地上太凉,对您不好。”
顾元白索性起了身,“不坐了,走吧。”
褚卫刚要继续跟上去,顾元白就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既然这处到了褚卿的府中,褚卿便带着议哥儿回府去吧,不必再陪着朕了。”
褚卫没说话,他的小四叔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褚卫弯腰把小童抱在怀里,看着圣上,没忍住道:“圣上,瞧着这个天色,应当过一会儿就会有雨,圣上不若先在臣府中歇歇脚?”
顾元白往天边一看,泛黄的湿气浓重,带着冷意的风卷着绿树晃荡不止,确实像是有雨的模样。
顾元白思索,但还没思索出来,他便感觉脸颊一凉,伸手拂过脸侧后,便蹭到了一抹水意。
干燥的地面有了点点的湿痕,开始下雨了。
雨滴一滴一滴,从缓到密地落在了棋盘上。
棋盘两侧放着糕点、茶水还有酒壶,酒壶敞开着,里头的酒香和一旁的茶香交织,而这些东西,此时也被雨水一滴滴浸入。
石桌旁,等在这儿的薛远还在笔直的坐着。他身外披着一件黑衣。高发束起,静默得宛若一座雕像。
一滴雨水从他额前落下,再从下颔滑落。
廊道之中的小厮拿过油纸伞匆忙就要朝院中奔来,薛远这才开了口,他道:“别过来。”
小厮的脚步倏地停下,“大公子,下雨了!”
“你家爷还少淋了雨?”薛远将酒壶拿在手中,拎着壶口转了几圈,配着雨水,扬起脖子大口灌了几口。
小厮急忙道:“大公子,大夫说了,你可千万不能饮酒,也不能淋了雨。”
“已经淋了,”薛远晃着酒壶,“已经喝了。”
他站起身,柔软的雨滴落在他的面容上。夏末这会儿,雨水都好像温柔了许多,但再温柔的雨水,淋在身上还是冷的。
面上惯会骗人,其实心比谁都要来得狠。
薛远走到了廊道底下。
廊道之中的奴仆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拿巾帕的拿巾帕,拿姜汤的拿姜汤,唯独薛远一个人站在廊道边不动,看着雨幕从稀疏逐渐变得密集了起来。
他站得笔直,外头的袍子一披,一个人便占了一大片地,薛远的眼神好,他只要稍微眯一眯眼,就能看到石桌上精心准备的糕点被雨水一点点给打散。
薛远又饮了一口酒,侧头问:“人呢?”
他刚问完,雨幕之中就跑进来了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大公子,小的看见圣上在巷头拐进褚府之中了。”
避暑行宫周围的这些王公大臣的府邸,都是三三两两地靠在了一块。褚府和薛府很有缘,一个在前头,一个在尾头,只是薛远刚来避暑行宫,他就挨了五十大板,也没怎么在府门前露过面。
这句话一说,奴仆们屏住了气,生怕薛远发脾气。但薛远倒是笑了,“还真的来了。”
薛远的心情好多了,他扯唇一笑,朝着身后伸出手,“把伞给老子。”
小厮将油纸伞给了他,薛远又问:“鸟呢?”
另一个小厮又跑去将廊下挂着的鸟笼提了过来,鸟笼里面关着的不是稀少珍贵的名鸟,而是一身灰羽的小麻雀。
薛远提起鸟笼到面前,看着里头的小麻雀,兴致一来,轻笑着问:“你说,圣上手中的玉扳指被叼走的时候,是圣上故意让你叼走的,还是你当真自己抢走的?”
鸟雀自然听不懂他说的话,鸟头左转右转,又去啄身上的羽毛。
薛远咧嘴一笑,打着伞拎着鸟笼悠悠走出了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