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薛远如今这神态语气,好似褚卫喜欢男人是一件多么恶心的事情一样。
而且在皇上面前这么直白的抹黑别人,薛九遥真还是第一个。
顾元白心中好奇,他也直接问了,“那你喜不喜欢男人呢?”
怎么可能。
薛远想说不喜欢。
男人?喜欢什么男人?
自古以来阴阳结合才是大道理,都是爷们,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想说出来,想直白的说“老子怎么会喜欢男人”,但这句话到了喉咙,突然就被堵住了。
怎么说不出来了?
薛远张开嘴,但话总是闷在了嗓子下,缓缓跳动的心脏沉沉地将这句话压着,让薛远怎么也说不出来。
身边年轻的男男女女相视一笑,街边五颜六色的花灯闪着各色的光。
京城之中,近年来虽然龙阳之风盛行,但在今日,放眼一看也只是年龄相仿的男女。处处如此热闹繁华,但薛远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卡死在了嗓子里,只能看着顾元白,看着黑夜和泛着粼光的水,然后问自己,薛九遥,你喜欢男人吗?
呵。
兵营里那么多的男人,薛远只要想一下就恶心的要命,他不喜欢男人。
但如果——
如果是顾元白呢?
“轰”的一声。
缓慢跳动的心脏陡然之间开始变快了。
薛远艰难地启唇:“我——”
顾元白已经忘了那随口一问了,他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景色,侧头朝着薛远微微勾唇,“你什么?”
薛远沉默不语。
他看着顾元白,眼神中晦暗不明。
顾元白的脸映着灯光,小皇帝的皮相很好,但再好的皮相也不过是个男人。
顾元白这一夜只是散了散步,但也一饱了眼福,回宫的时候十分的心满意足。
薛远也回了府。等到夜深人静,薛远躺在床上,脑子再一次响起了顾元白问的那句话。
“那你喜不喜欢男人呢?”
薛远睡着了之后,睡梦里也全都是这句话。
他在深更半夜的时候猛得被惊醒了。
床铺猛然一响,薛远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浴房里拿着半桶冷水匆匆从头浇下。
冷水滑落,脑子里也清醒了。
薛远看着冷水,低着头,发上的水迹往身上流。
顾元白不喜欢男人。
小皇帝都不喜欢男人,他薛九遥,铁铮铮的汉子,又为什么要喜欢男人?
呼吸粗重,嘴边流过的冷水也变成了苦味。薛远面无表情直起身,往房间里走去。院落之中的月亮很亮很圆,漫天星光好像随手可摘,薛远余光一撇,脚步停顿在原地。
他不由自主的想,这么漂亮的月亮,如果顾元白也能看到多好。
回过神发现自己想了什么的薛远猛得沉了脸,大步朝着卧房走去。
几声狼嚎突起。
薛远坐到了床边,却完全没有了困意。
外头的月光渐渐没了,天边逐渐亮起,光亮照进了房里,照亮了薛远眼底的青黑。
他抹把脸,心道,完了,薛远。
你喜欢上小皇帝了。
不是忠君之心。
是你想要他。
第二日。
顾元白正在批阅奏折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视线。
他顺着感觉抬起头,就见薛远眼底青黑地朝他敷衍一笑,“圣上,您该休息休息了。”
田福生不在,看着圣上让其及时休息的任务就交给了薛远。薛远胆子大,敢说敢做,用生命去挑战顾元白的底线,田福生很看好他。
正好顾元白眼睛有些酸涩,他停了下笔,“也好。”
薛远第一次喜欢人,很不习惯。
他昨晚一夜没睡,全去想顾元白去了。
想着小皇帝不喜欢男人的事。
薛远还记得顾元白拿脚踩他子孙根时的表情,那样的眼神和打心底升起来的不妙预感,似乎只要薛远心术不正,立马能把他给废掉。
这样一想,似乎还得感谢他老子的不靠谱。
薛侍卫的表情变来变去,变化得分外精彩。
周围的人看戏一样的看着他,侍卫同僚之间憋笑憋的厉害。
瞧瞧啊,这一脸傻样的人是他们的都虞侯薛大人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好笑呢。
圣上一闭眼,就有手上灵活的太监上前,为顾元白按起了头,殿中熏香轻轻柔柔,也不知圣上睡没睡着。
等休息一会儿之后,田福生就从外走了过来。他走到圣上身边,从袖中掏出了一封密信。
小太监避了开来,顾元白展开密信,撩起眼皮,看完上面内容之后就笑了。
这是荆湖南来的信,是监察处一位化名为刘岩的官员报上来的消息。顾元白送给荆湖南和江南两处卢风党羽的礼物——那一队长长的囚犯,送到他们据点的时候,可把那群人给吓坏了。
在顾元白的期盼下,在刘岩的推波助澜下,可喜可贺的是,他们总算是升起了几分危机感,并打算给顾元白一场刺杀看看了。
顾元白笑道:“多好啊。”
前些时日他才感觉自己命不久矣,可能要等不到卢风残部的造反了,没想到对手这么给劲,他们直接打算派人刺杀顾元白了。
顾元白将反叛军赶往荆湖南和江南两地时,就埋下了一手棋子,而现在终于有发挥作用的机会了。
刺杀一事自然不会拖,从荆湖南到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半月有余。顾元白心情很好的等待着这场刺杀。他收起密信,轻声道:“将计就计。”
等大恒的皇上成功被他们这群反叛军刺伤之后,给了他们一种皇上将命不久矣的感觉后,想必这群反派军就会被成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他们会造反。
终于要造反了。
甲申会要派人刺杀顾元白一事,除了极少数的人知道之外,这条消息被彻彻底底地瞒了下去。
连贴身保护顾元白的侍卫们,也只有极得顾元白信任的一批人知道,更不用说身为臣子的薛远。
如此过了十五六日,顾元白猜测甲申会派来的人怎么也能到了,便自己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带着官学的几个才名远扬的学子们,亲自去田间看一看农民们种下的粮食。
薛远一大早就起了身,练过身之后顶着一头热气去洗了澡。换好衣服后,配上刀剑就等在自己家大门口。
薛将军从他身侧骑马而过,看着他就冷哼一声,“今日怎么没穿官服?”
薛远笔直的站着,闻言懒洋洋瞥了他一眼,“跟圣上去田间。”
薛将军苦口婆心,“圣上待你如此好,你可要好好保护圣上,咱们臣子的这一颗忠君之心,应当就要心里眼里装得全是圣上。”
薛远道:“老子心里眼里已经全装着他了。”
好几夜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一醒来就得大半夜去洗冷水澡。顾元白一笑,他都被迷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北疆人人害怕的薛大公子,如今也受不了这迷魂汤了。
薛将军正在说着大道理,没有听清:“什么?”
薛远却不理他,目光越过薛将军,看到了圣上的马车。他咧嘴一笑,大步朝着马车而去,跟薛将军道:“老子走了。”
薛将军还未生气,就见薛远突然定住了脚步,侧过身警告地道:“薛将军,这忠君之心,只能我有,只能我说。你懂了吗?”
说完,薛远便大步迈着,意气风发地往马车走去。
侍卫长手里还牵着一匹烈马,通体棕红色的毛发耀眼,正是留给薛远当坐骑的汗血宝马红云。
薛远翻身上了马,驾着马走到了马车窗口,笑的风流倜傥,“圣上,今日可安好?”
顾元白的声音还有困倦和懒散,“还好。”
薛远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圣上昨日可有做了什么梦?”
顾元白顿了一下,奇怪道:“薛侍卫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远眉头一皱,难不成小皇帝昨夜没有梦见他?
草他娘的。
薛远眉目瞬间阴翳了起来,他语气不变,“无事,臣随口问问。”
竟然也有人敢来骗他薛九遥?
是想死吗。
薛远昨日下值时遇见一个道士,那个道士所卖的一种符能让其他人梦到自己。薛远鬼迷心窍的花了大笔银子买了,睡前按照着道士说的话,在心里默念了小皇帝百遍。等睡着时,把符放在枕头旁边,道士说这样就能让心中默念的人梦到自己。
薛远抱着不可为外人道的想法,还把自己洗了个干净,健硕的身体一件衣服也没穿,躺在床上睡了一夜。
结果他娘的竟然被骗了。
顾元白在马车之内撑着脸,无语了片刻,掀开窗口的帘子一看,就见窗外的薛远阴着一张脸,好像要去杀人似的,瞧着渗人。
就这样的表情,若是真的有人前来刺杀他,怕是一眼就被吓怕了。
顾元白手臂撑在车窗上,眼睛微眯,笑得如同京城里那批调戏良家少妇的纨绔子弟:“薛侍卫脸色如此难看,难道是不愿同朕去乡间一观?”
薛远道:“怎么都愿意。”
顾元白觉得这话有点怪,“朕要是让你伺候朕,当个奴仆,你也愿意?”
薛远瞥了顾元白一眼,心道你就算想摸老子……也不是不行。
他勾唇一笑,懒懒散散,问:“圣上想要臣伺候您什么?”
他看起来非但不生气的样子,反而很蠢蠢欲动。顾元白沉吟一下,道:“你保持着好脸色便可。”
薛远的一颗肖想龙床之心开始砰砰乱跳。想看他好脸色?
看他笑?
小皇帝。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