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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在蒸腾着的热气中氤氲,微微的泛着红,竟有几分蛊虫发作时的妖艳,仿佛烈酒,让人迷醉。
有风吹来,他束着的发还有身上的青衣,皆在风中飞扬,似是要随风而去。
像是画中的谪仙,如梦似幻,让人觉得不真实。
难怪苏如锦为他恨上自己,萧意珍也为之迷恋。
她若是情窦初开,什么都未曾经历的少女,怕是早已经不能自拔的深陷其中了吧。
苏梁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缓步走上前去。
谢云弈见苏梁浅动了,也侧过身来,勾起唇瓣,让自己直面她。
那温柔的笑,就像是此刻吹来的风,是带着暖意的,让人的心,就和这水面一样,被吹皱了一池的春水。
苏梁浅走到谢云弈的身侧站住,伸手撩了撩被风吹的贴在脸上的头发,由衷赞道:“你还真是会享受。”
明明是冬日,这风吹着,却带着春天的温暖和煦,舒服极了。
“你也可以,适度放松享受,和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冲突。”
苏梁浅没有接这话,这两者是不冲突,但她依旧不敢放松,稍稍松懈,她都会有莫大的罪恶感,就算是成功后的稍稍放纵。
张弛有度,这个道理,她懂,但无法像谢云弈那样践行。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在云州,放松了近十年了,已经足够了。谢云弈,昨天的事情后,很快,像现在这样,于我来说,都会是一种奢侈。”
苏梁浅坐下,在谢云弈的身侧,抬头看向他,“皇上很快就会知道,我想让他知道的全部,我外祖母和我大舅妈也一早就进宫见太后了,再加上有五皇子助攻,我太子妃的身份,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对谢云弈,她并隐瞒。
这样的话,就算不说出口,谢云弈也能够预测的到。
谢云弈盯着苏梁浅,那双漂亮的眼眸,沉沉如黑渊,“你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有算计,并不开心,还不如从前呢,虽然你是如愿以偿,但我说不出恭喜。而且,你不是说过,不会做太子妃的吗?”
“但我需要太子妃的这个身份,我需要进入权利中心!”
苏梁浅直言不讳,“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他若真的登基为帝,我就是皇后,这样人人趋之若鹜的尊荣,我身为女子,又怎能抗拒?谢云弈,以你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苏梁浅口吻坚定,态度相当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对谢云弈,她不是完全没有心动过,但自昨晚见过夜傅铭后,过往那些悲痛的记忆掠上心头,让苏梁浅对爱情,婚姻,还有男人,又产生了浓重的厌弃心理,她心里竖起的高墙,让她只想和谢云弈保持距离。
她或许知道,谢云弈不是夜傅铭,但他们两个,她都看不透,她又都不想看透了。
成大事者,总要取舍的。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这件事情,难道不重要吗?我想要的只是个盟友,你的感情,让我在利用你的时候,已经产生了心理负担!”
谢云弈又往苏梁浅的方向走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他居高临下,忽然笑了,“这可不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该说的话,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也给了答案,不是吗?”
谢云弈两只手扶在苏梁浅身后靠着的凭栏上,身子前倾放低,将苏梁浅禁锢在他胸膛和她后背靠着的栏杆的咫尺之地,逼视着她,“苏梁浅,你和七皇子什么关系?你认识他!”
在说到你认识他这四个字时,谢云弈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不是你认识他吗?而是你认识他。
苏梁浅瞳孔骤然张缩,有关夜傅铭的记忆,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她还是能想起他所有的好,印象最深的却是她临死前一幕幕的狠,双眸赤红,仇恨迸射,一把将谢云弈推开。
****
季无羡领着沈琦善在四周围绕了一圈,沈琦善虽然喜欢这里,却没有完全醉心美景,她心里不放心苏梁浅,不放心她和谢云弈两个人呆在一起,坚持回来找人。
季无羡见谢云弈和苏梁浅各自站在一侧,大感气氛不对。
沈琦善倒是松了口气,上前坐在苏梁浅的身侧,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手冰凉又僵硬。
“你怎么了?手这样冰凉。”
苏梁浅扯了扯嘴角,恢复如常,“估计是被风吹的,有些冷了。”
信你个鬼!
沈琦善看了谢云弈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季无羡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样子,他也不敢问。
“我带沈小姐到处绕了下,苏妹妹,你昨天可出尽风头了,怎么样?教训自己讨厌的人,看着她们倒霉,爽不爽?”
季无羡虽然不敢八卦,但调节气氛什么的,还是很擅长在行的。
沈琦善听这话,皱了皱眉,不对啊,怎么好像苏倾楣萧意珍倒霉,都是苏梁浅设计似的?
“你不是最不喜欢苏倾楣的吗?怎么还帮着撮合她和七皇子啊?白让她捡了门好婚事!”
谢云弈听到这个称呼,抬头,眼风扫向季无羡。
季无羡觉得,真挺冷的,他也没说错什么啊。
“看样子,你觉得七皇子不错。”
“何止是不错。”那是很好好嘛,“在北齐,综合各方面条件,比夜傅铭好的——”
季无羡认真想了下,伸出五个手指头,“不会超过五个,比太子好。太子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谁嫁他谁倒霉,皇后这些年光跟在他屁股后头善后了,一堆糟心事。”
季无羡看到的七皇子,是夜傅铭想让他看到的七皇子,在季无羡看来,这对苏倾楣来说,哪里是惩罚,简直就是踩了狗屎运,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
当然,季无羡在说起七皇子时,还不忘损太子几句。
说完,偷瞄了苏梁浅一眼,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的那个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废了,如若北齐的江山交到他手上,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季无羡这话,是压低了声音的,还是让沈琦善吓了一跳。
她看着季无羡,眼睛眨的飞快,这季家的小公爷,胆子也太大了。
其实,单就人品来说,沈琦善也觉得七皇子比太子靠谱多了,但太子和苏梁浅毕竟有婚约,沈琦善自然不会像季无羡那样口无遮拦。
“我倒觉得太子比七皇子好。”
“在投胎这件事上,太子确实比七皇子更会选择。”
季无羡是觉得,要现在的太子是夜傅铭的话,估计也没四皇子他们什么事了。
“看样子你对七皇子的印象很好。”
“接触过几次,那是个面面俱到,让人极其舒服的人。”
苏梁浅轻笑了声,沈琦善被吓了一跳,那笑声实在太冷,充满了讥诮。
“面面俱到,让别人舒服,那就只得委屈自己,一次两次,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一直如此,这天下间,真有这样的人?泥人尚且都有三分脾气,更勿论是有血有肉的人,还是个身份尊贵的皇子。”
季无羡听苏梁浅这样说,觉得很有道理。
七皇子的温善,可不是只有几个人如是说,是人人都赞不绝口的。
“我听说,当年皇上在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时,也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尤其是对我外公和几个舅舅,人人都觉得他没有野心,但当年和他斗的人,早就成为一柸黄土,不知被吹向何处了。”
沈琦善被惊住了,等苏梁浅说完,才反应过来,捂住她的嘴巴,一双眼睛四处张望。
季无羡瞪大着眼,他觉得自己就够敢说的了,但和苏梁浅比起来,那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你觉得七皇子是伪装?”
苏梁浅拿开沈琦善捂住她嘴巴的手,站了起来,“如果昨天的事情,换成你是七皇子,你会考虑吗?”
季无羡想也不想,直接摇头。
不单单是他,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应该都不会同意吧。
苏倾楣衣服都乱了,在场的男人,可是有大半都瞧见了,这和被戴了绿帽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差别了,谁要是娶,那就是乌龟儿子王八岛,是会被人一辈子嘲笑的,但凡是有点自尊心的男人,都不会接受,就算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都不会。
夜傅铭的条件,可不是会娶不着皇子妃的人。
苏梁浅这样一点拨,季无羡也觉得夜傅铭这人有点假了。
“季公子不能,也不代表七皇子不能吧?七皇子素来礼佛,常年沐浴在佛光下,悲天悯人,就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皇家的事,我们还是少揣测的好。”
苏梁浅抿着唇,沈琦善作为不谙世事的女子,自然不会了解男人的心态。
“知道比财色更让人着迷的是什么吗?”
苏梁浅将几个人都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谢云弈身上。
清澈的眼眸,水润的珠光,星星点点,“权利。九五之尊,可号令天下,掌控所有人生死命运的生杀大权,常年在这个漩涡中心的人,又怎么可能无欲欲求?无欲无求,未尝就不是所求太多,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难道不恐怖吗?他似佛,却不是佛,佛魔只在一念之间,谁也不知道,他和他府里的那些人礼的是佛,还是论的魔,比起这种人,太子,要好掌控的多了。”
季无羡看着苏梁浅,她漂亮的眼睛有光,里面似乎又有泪,那种洞察世事的犀利,仿佛是历经千帆的沉淀。
苏梁浅身上,有秘密。
这个秘密,藏的很深。
季无羡的目光,缓缓从苏梁浅转移到谢云弈身上。
谢云弈神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无羡听到苏梁浅继续娓娓道:“但这世上,还有比权利更可怕的,那就是人心。我苏梁浅,可以利用一切,但独独不会,欺骗利用感情!”
季无羡反应过来,所以,他家公子心情不好,是刚刚又被狠狠的拒绝了一次?
****
季夫人都准备好午饭了,见季无羡等人迟迟没有回去,便让人将菜盖好送到了小榭。
“中午我们就在这里用膳如何?”季夫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容满面,热情热切。
小榭的石桌比一般的要大,季夫人命人在上面盖了一层布,然后又在石墩子上面都铺上了垫子。
除了早朝不知道苏梁浅会上门拜访尚未回来的季公爷,老公爷季祥化也来了。
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几个小火炉,除了有热着的菜,还煮了酒,香气四溢。
饭桌上,倒是没有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季夫人谈起昨日在萧家发生的事情,兴致勃勃,还说起了季无羡和苏梁浅幼时的一些趣事,半天才察觉出气氛不对。
她觉得不对,倒不是苏梁浅和谢云弈有什么异常,这两个人,完全看不出什么,而是季无羡情绪反常,低迷的很,她说半天,也没跟上附和。
季祥化喝了几口酒,看着苏梁浅,目光慈爱,“都这么大了,成大姑娘了,玉雪聪慧,你外祖父要还在,肯定很骄傲高兴。”
他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酒饮尽,沉痛又有些怀念。
自北齐建国,被封为公爷的季家和沈家,就一直相邻。
季祥化和苏梁浅已经过世的外祖父,是打打闹闹,一起长大的。
以前荆国公府荣华无双时,荆国公去哪里都会带着她,苏梁浅来永晋公府的次数,比沈家的嫡长孙还多。
季祥化就季言祖一个儿子,季言祖也只生了一个儿子,季祥化一家以前对苏梁浅,也极是疼爱。
每次苏梁浅来,季无羡都得靠边站。
“他这一走,连个陪我喝酒下棋的人都没有了,你还记得吗?以前他和我喝酒下棋,都会抱着你。”
苏梁浅笑,眼睛却是湿润的,蓄着泪,一片晶莹,“不管去哪里,都带着我,怕我丢了或者出点什么事,总得抱在身上才放心,他对几个舅舅和兄长,总板着脸,一对着我,就笑,连外祖母都嫉妒呢。”
“明明说好要看我嫁人生子,疼我宠我护我给我一辈子撑腰的人,却走的那么早,就连尸骨都没有,京城好像什么都没变,但那些爱我的人,都不在了。”
不单单是荆国公,她的几个舅舅,还有兄长,都走了。
苏梁浅没哭,就连眼睛都没红,季夫人却心疼的掉泪,沈琦善直接哭出了声。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给自己斟了酒。
苏梁浅拿了酒杯,倒满,朝着季祥化的方向举了举,她的目光坚定,里面是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目标。
“今后,我代替外祖父,和您喝酒如何?我的酒量的棋艺,都不比他的差呢,就当感谢您这些年,暗地里对荆国公府满门女眷的关照。”
苏梁浅说完,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
季祥化有用膳小酌的习惯,这酒基本就是为他准备的,辛辣的很,苏梁浅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喝完,她倒了倒已经空了的酒杯,擦了擦嘴。
“好好好!不愧是那老头儿亲自带出来的外孙女!”
季祥化亲自给苏梁浅倒了杯,“你的酒量倒是比小时候的好,我记得,我瞒着沈老头,就偷偷喂你喝了点,结果你直接就醉倒了,可把他吓得,他当时气的都要和我绝交了,你说说,你这些年在云州,是不是偷偷喝酒了?”
苏梁浅笑,她的一身好酒量,是为一个完全不值得的男人练的。
到最后,苏梁浅和季祥化,两人都醉了。
“扶老公爷回房休息。”
“小谢啊,这里离你的住处最近,这临时的,我也没安排客房,不如让浅儿在你的屋里睡下?你好好照顾她,我得照顾公爹,他喝醉了,得有人守着。”
季夫人无时不刻都在想给谢云弈和苏梁浅创造机会。
沈琦善皱着眉,觉得不妥极了,季夫人忙道:“就睡在小谢的屋子里,沈小姐要不放心,跟着一起,刚好进去参观参观,影桐秋灵呢?我让她们等会去找你们。”
季无羡摸了摸鼻子,刚刚秋灵估计是看苏梁浅喝的差不多了,拽着影桐,溜了。
季无羡有些明白,为什么她母亲最中意秋灵了,物以类聚啊,这想法都一样一样的。
季夫人看着趴在桌上的苏梁浅,又看向沈琦善,“我去找人帮——”
忙字还没出口,站在苏梁浅身侧的谢云弈,就已经低身,将苏梁浅抱了起来,朝着里面的木楼走去。
霸气!
------题外话------
PS:我为什么,居然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