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这是一杯毒水,饮后能一了百了,
那真是太好了;偏是一杯参茶,用在我身上太浪费了”她凑向参茶,想闻那
味道,却猛地被冬银抢走,泼向窗外。
君绮罗看她。
“小姐,你你别这样,是冬银不好真的,请你原谅我”冬银跪
在她脚旁,接著放声大哭。
“傻丫头!我的说词吓坏了你是吗?你不会知道,有时侯“死”是一种解脱,
尤其当我处在这身不由己的境地。只是,唯一的牵念,是我那远在江南苍老的父
亲呀!”
“小姐我”
“下去吧!别再来打搅我,我好累。”
冬银的欲言又止引不起她的兴趣,见冬银退下后,她悄悄的落下泪水。
她纺,她这屈辱的泪水并不是为了耶律烈的薄幸!而是悲伤自己终究不孝
的先父亲而去,让老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另外她更恨自己不定的心为他而动摇,
早该料到结局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她的理智不常在对她示警?只是她充耳不闻,
到底这一切仍是自找的呀!
而耶律烈不向她坦承他已有未婚妻的原因是甚么?怕她知道后会无法接受?
不!太自恋的想法了!她摇头,嘲弄的想:他必定认为这不关她的事,因为他的
婚姻本来就没有她的份。她是甚么人?凭甚么会妄想当王妃?他会以为她甘于当
他的女人,臣服于他的疼爱中,无怨的提供她的身心。
的确!他要谁已无关紧要了,也早不关她的事了。
掌灯时刻,耶律烈进来。
活动了一整天,他看来相当疲惫;沐浴饼后,他过来搂住她,亲她的粉颊。
“在想甚么?身子都冻成冰了,也不加件衣服,冬银太失职了!”他发现她
的冰冷,将她搂进怀中。
“嗯?在想甚么!”他又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她冷淡的看他,也发现自己无法再在他怀中找到舒适
的姿势;更确切一点说,她对这个胸怀再无丝毫眷恋。呵!连身体也对他产生排
斥,那果真是恨得彻底了。
耶律烈终于察觉到她的异状。
“我想知道。”
她笑得虚伪。
“我够格当你的妻子吗?”
“绮罗!”她怎么了?谁对她多嘴了?冬银吗?
“不够格,是不是?”
“杨玉环并不是唐玄宗的正妻!”
君绮罗面孔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口气是冷漠的、孤绝的道:“接下来你要告
诉我甚么?历代有权有势的达官显要都是三妻四妾,奴婢成群吗?”
她知道了!耶律烈咬牙低吼:“是谁说的?”
“要杀人吗?你有三位未婚妻,可坐享齐人之福的事不宜宣扬吗?我该恭喜
你,为何你反倒在生气呢?”她退出他的怀抱,一步一步的退,让耶律烈清楚的
看到她全身迸发的恨意。
他向前一步,大吼:“谁告诉你的!”
“不要过来!耶律烈!我从不说契丹话并不代表我不会说!”她以契丹语一
字一字道:“如果你要杀了那个告诉我的人,你得先杀死那些族长,最后杀死你
自己,因为,就是你们亲口告诉我的。”
他一把拉住她,她恨他!她恨他这一点已让他无法承受;而心底窜起的
恐惧是因看到她眼中那抹绝望的空茫
她不吼也不叫,这么的沉静,沉静到让他捉摸不住!只有空虚的感觉,连现
在强搂她在怀中,他仍感到空虚,就好像,好像他抱的是一具尸体。
“绮罗!我只要你,我不在乎我娶的是谁!我只要你!你不明白吗?”
“我明白。”她冷笑。他这副暴怒又急切的模样,她该流下几滴眼泪表示感
动吗?
不,她一点也不明白!他会逐渐的失去她!
“你不要太自私,绮罗!你看我,看我!”他双手抓住她的肩,命令她看他。
“我甚么都给了你,为甚么你从来只懂得接受而吝于给予?你得明白我身为
夷离董的难处,娶她们是为了政治上的安定,我并不要她们!为甚么你自私得不
愿想想我的境况?立你为妃又能表示甚么?”
她自私?这是他的结论?
“我够格当你纵欲的妓女,而不够格与你站在一起接受别人的眼光,这就是
你爱我的方式吗?你太侮辱我了,耶律烈!即使你尊贵如唐明皇,我也不愿是那
杨贵妃!别再说骗人泪水的虚伪词令,与其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开始去对待你的
未婚妻们!自私的人是你!”她颤抖的控诉:“你才是真正自私的那一个!要地
位,要声名,要爱情,也要每一个女人的心!你已拥有太多东西了,却还不知足
的想要更多,这就是你的爱!你给我的是甚么?很珍贵吗?我真的接受过吗?你
去当你的唐玄宗吧!但我绝对不会是你的杨玉环!”她用力挣脱他,却敌不过他
的力气,被他搂得更紧。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到底还想要甚么?如果也列你为正妻就能取悦你
的话,我会做的!”他死命抱住她,死也不让她走。
“我不稀氨,再也不稀氨!你去给对你有兴趣的女人名份吧!我这辈子再也
不要看到你?冠了你的姓只会污辱我,你不配当我的丈夫一!”她怒吼出声,
打他的身体,一心一意只想挣脱他的身体。
“你
”他失控的扬起手要打她,不料她躲也不躲,似乎想让他一拳打死。
他怒拍向一旁的茶几,茶几裂成碎片。“你别想我会杀死你!我不会让你死!
你是我的!”
“不再是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已经要正式娶你了!你还想要求甚么?你赢了!
我退让了!你还想怎样?你说呀!”他将她丢到床上,又怕自己太用力会抓
伤她,他再也忍受不了她的任性,又怕自己在一怒之下会伤害她。他承担不起对
她发泄怒气的后果!
君绮罗摇头,眼中的恨意与冰冷始终不变。
“你不必退让甚么,你也不必委屈的娶我,你甚么都不必做!我承受不起你
伟大的牺牲!”
“你可恶!”他暴吼出声。这女人又回到初相遇时的面貌,她到底想如
何?“你不是要我给你名份吗?我现在给你了,你却毫不领情!你到底要我怎样?
非逼疯我不可吗?你恨我不给你名份来证明我的真心,现在我证明了,难道你把
这份感情利用得还不够彻底吗?我已经没有任何尊严的任你予取予求了,你已经
把我变成一个懦夫了,你还要怎样?君绮罗,你不愧君家的人,一个吃人骨血
不吐骨头的大商人!你甚至连感情也可以用来做买卖,你没有心,如果你有心,
你会看到我是如何深刻的爱著你;你不会要我为了你而不忠不义,为了成全这种
男女情爱而置时势大局于不顾。接下来如果你要求我背叛大辽,我也不会惊讶,
因为你在测试我可以任你玩弄的程度!你狠!”
他虱之下的指责像一把一把利刃利入她已淌血的心口,在支离破碎中再加
以蹂躏。
君绮罗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痛哭失声,强逼回的泪水却决了堤。
他狠!他最狠!她要的只是一份真心的回报,不要有别的人来介入,再也没
有别的了。而他却这么深重的伤害她!在他眼中,她不识好歹,心机狡诈,奸猾
又贪婪,不断的在设计他,凌迟他的心。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突然,她跳下床,奔向大门,她只想逃开他,逃到
没有他的地方。她竟然会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进而被他毁了一切!他不配,可
是她却已经深陷。
然而,才跑了两步,立即又被他丢回床上。
“不许走!你那儿也不许去!你既然选择撕破脸,那你就得表现得像个俘虏。
你本来就只是一个俘虏,你甚么也不配得到。你既然认为你只是供我逞兽欲的女
奴,那你最好守著女奴的本份,好好伺候我的欲望,这是你只配得到的礼遇!”
他撕扯下床罩两旁的布条,捆住她的双手,绑在床头,然后踹开一旁的桌子,大
步奔出房门,怒吼著要所有人看住她,便再也不曾出现。
随著马蹄声消失在夜光中,冬天的雪,下得更大,渐渐形成一股风暴
“放开我!放开我!耶律烈,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我”她双腕被布条磨破了
皮,却仍死命的想挣脱它,泣不成声的哭号著。
她这辈子还不曾如此纵情的哭泣过,声声心碎断魂,并且完全没有尊严。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在哭泣与疼痛中,她昏厥不省人事,却仍记著一件事,她恨他!再也不要看
到他!稗他呀
耶律烈像一头狂狮般地冲入了皇城,求见皇上。
耶律隆绪原本正与太后对奕,经人通报后,皱著眉头来到花园,见到正在大
口喝酒的耶律烈,他的面孔狂怒,情绪失控。
“来找朕喝酒吗!”
“那个该死的女人!”耶律烈一口饮尽杯中酒,并且将酒杯捏成碎片。
耶律隆绪叹气道:“你真的被她迷昏头了!”
“我要立她为妃。”他咬著牙说,话语是请求,口气却是不容撼动的坚决。
耶律隆绪坐在他面前。
“接下来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不娶那三位公主了吧?”
“不错!”他看向耶律隆绪。
那女人已彻底控制他了!可笑的是,他为她做了一切,她对他却仍有深深的
恨意、并处处计算著他,存心让他痛苦。他必须为了她违抗圣旨的赐婚,招受他
人异样的眼光,这些他都做得到;可是,她仍不会停止折磨他的。他悲哀又愤怒
的明白了这一点,她正在利用他的感情进行报复!
她要名份,他给她;她要独占王妃的头衔,他也给她;甚至她要他这辈子只
碰她,他也可以做到。
但是,她的回报呢?除了恨,还是恨!因为他是辽人,因为初相遇的情况是
他掳了她,因为他当了她第一个男人凡是他身上的一切特质,都是她恨他的
理由。
“你揍了她?”
“没有!”他低吼一声。
“她知道你打算立她为妃吗?”
“知道!并且将它视若敝屣!”他不懂!她之前就是计较这名份而与他决裂
的,为甚么他最后依了她,却惹来她的恨意?既然她说不稀氨,为甚么又硬来争?
争到了却仍不满足?
天杀的!而他居然为了她的眼泪,她那 痛他的心的哭泣声而丢盔弃甲,心
神不定,只求她不再哭泣!
她个性中的倔傲不容许她哭泣,但她哭了!到底他要怎么做?他又是那里做
错了?
“既然她不重视,你仍要娶她?”
耶律隆绪并不是那么反对胡汉通婚,毕竟十数年来他倡行汉化,颇得绩效。
而且,在统合兵权之后,他的计划便是通婚政策,也许由他这个堂弟来起头
也不错。
两人自幼一同成长,他还会不了解耶律烈吗?他火爆、易怒,却又睿智聪颖,
任何时候都以国家安危为第一孝忠。他的忠心是不容置疑,但一旦碰上爱情,他
就败得冤枉。
他心中早已有底,这个向来不注重女人的堂弟,若不是完全的无情,就必然
是绝对的痴情。一但对某个女人动了心,将会完全的无法自拔。到底是甚么样的
女人弄得耶律烈颠颠倒倒?想必她有甚么特质吸引住他吧?但也可能是那特质导
致成这不可收拾的局面。
大宋的女人不是比契丹的女子更为柔顺吗?他们对女人的规范比牛毛还多,
照理说一个被掳来的女人,能受到恩宠就该感激不已了,为甚么会弄到现在这种
情况?还不惜与烈反目成仇?话说回来,有胆子与烈顽抗的人,想必也不凡了。
还没有人,不论男女敢惹怒他,更别说面对他的怒气了。
耶律隆绪微微抚著自己的左膝;那儿有一道疤,是十八年前被耶律烈所打伤。
他们兄弟一场,虽亲昵知心,却也难免有磨擦的时候。而自己又身为皇太子,
人人礼让他,不敢违抗他,连比赛马上射箭都不敢表现得比他好;而事实上,同
年纪的玩伴,也没几个比得上他的技艺。而其中,耶律烈就是与他不相上下的杰
出好手,小了他二岁,却大出风头。当时被娇宠得任性又心高气傲的他,因在一
次马赛中败给耶律烈而打了他一鞭,换做别人,顶多痛哭失声,敢怒不敢言,但
是耶律隆绪却在十岁那年得到了第一个伤口。
耶律烈被惹毛的怒气是吓人的,根本不管他是皇太子,扑上他就是一顿没命
的狠打。身高体形比不上人,打法也没个技巧;两人扭打到大人来拉开才算终结。
从此,他们俩居然成了好哥儿们!耶律隆绪才真正有了一个知心的玩伴,也开始
学到了一些待人处世的道理,更深深知道千万别惹毛他这位堂弟。虽然近几年他
已收敛不少,但并不代表一但被惹毛,他那火力威猛的脾气会转弱。
君绮罗,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耶律烈烦躁道:“反正她非得在我身边不可!不管她有甚么把戏,也不管她
要不要,我都要立她为妃!至于那三位公主,你自己接收或安排嫁人,随你!”
“好像不答应不行哪!幸好还没正式下诏书,否则成命难收回。”耶律隆绪
顿了顿道:“她是君家的人吧?”
“她还是个经商谈判的高手!”
“那么,一但她成了王妃,不会介意把缧丝的制造技术传入大辽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代表大辽皇帝已应允了这一桩婚姻,并且乐观其成。
“谢谢!”
“回去告诉她这个消息吧!你总不希望一直跟她这样耗下去!”
耶律烈起身,单膝跪地,正式的向他答谢,拱手道:“属下告退。”
立即快步出了皇城。
要是他不允许,这会儿只怕他得找片城墙来抵挡烈的怒气了。他那还会记得
他是可汗?还这么有礼的告退?耶律隆绪摇首低笑:“祝福你了,兄弟!希望未
来的数十年,那女人不会逼疯你。”
拂开身上的雪花,他漫步回寝宫,心中想着改天一定要去会一会那君绮罗,
看看她有何魅力让烈这般失魂!
情字这东西哪!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