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绿四两,管黄四两, 广花八两,蛤粉四匣,胭脂十片,大赤飞金二百帖,青金二百帖,广匀胶四两,净矾四两。矾绢的胶矾在外,别管他们,你只把绢交出去叫他们矾去。这些颜色,咱们淘澄飞跌着,又顽了,又使了,包你一辈子都够使了。再要顶细绢箩四个,粗绢箩四个,担笔四支。大小乳钵四个,大粗碗二十个,五寸粗碟十个,三寸粗白碟二十个,风炉两个,沙锅大小四个,新瓷罐二口,新水桶四只,一尺长白布口袋四条,浮炭二十斤,柳木炭一斤,。三屉木箱一个,实地纱一丈,生姜二两,酱半斤。那粗色碟子保不住不上火烤,不拿姜汁子和酱预先抹在底子上烤过了,一经了火是要炸的。” 惜春听了感激叹服,遂照着宝钗说的去行事。
这日,惜春端坐在桌案旁,以手托腮,正心中构思那画如何布局,见入画笑嘻嘻的进来道:“姑娘,咱们东府里的大奶奶派人来瞧姑娘。”原来是东府贾珍媳妇尤氏派了个婆子来瞧惜春。这尤氏正是惜春的亲嫂子,只惜春年小,又是从小养在贾母膝下。这贾珍尤氏平日里并不如何在意这个妹子,素日是想不起来她的。只前儿,惜春葵水来了,因奶娘恰巧身子不适出去了,贴身伺候她的入画和彩屏俱未来葵水,遂三人俱吓得不行。还是怡春来瞧惜春,入画告诉了怡春,怡春忙悄悄教了惜春好些相关的常识,她才好了。怡春说给邢夫人听,邢夫人又可怜惜春,又心中不忿。瞅着空见了尤氏时悄悄敲打了尤氏几句。尤氏虽有些羞惭,只因贾珍浑不在意,遂尤氏也只想起来时派个婆子来瞧,应付了事。
那婆子不过是尤氏房中的二等婆子罢了,不常到外头当差,不惯与人来往应酬的,遂见了惜春,仍不苟言笑的样,只直通通的道:“给姑娘见礼。原是奶奶吩咐了奴婢,叫奴婢传达奶奶的话:叫姑娘若有甚么想要的,只管告诉奴婢,奴婢回去告诉奶奶,奶奶必替姑娘送了来的。只姑娘住在园子里,色色与这府里的姑娘们一样,也短不了什么,只恐这话也是白说的。叫姑娘平日里听珠大奶奶的话,不必惦记兄嫂,只管好生孝敬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就是。”惜春原站了起来听着,待听她说完,脸涨得通红,冷笑道:“既是白说的,又说了这许多作甚。”也不打赏,冷声叫入画送了这婆子出去。入画回来见惜春仍冷着脸,坐在那只管气的胸口起伏。遂劝道:“姑娘何必生气?那边敷衍咱们也不是一日两日。好歹有老太太呢。虽则咱们不靠着那边,只给这婆子没脸,得罪了那边又不值当。”惜春眼中含泪道:“你也瞧见了的,眼中越发没我这个人了。我难道是贪图她们送甚么东西?好容易想起我来,就又随便派了个愣婆子来。我若再不发些脾气,越发上脸了,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宁可他们日后再不理我!”入画心中恻然,只不知如何再劝,只得默然不语。
惜春没心思作画,只吩咐彩屏收了画画的家什,看着屋子。自己带了入画到园子中走走散散心中烦闷。正是境由心生,抬眼望去,只见园中的花草树木俱蒙了一层灰也似,不若往日葱茏。惜春思忖,“哥嫂一向心中没我,纵派了人来瞧我,不过是敷衍了事做给外人看罢了。瞧他们今儿的行事,竟是连体面都不顾了的。”只闷头走路,不妨脚下一滑,入画忙一把扶住惜春,小声道:“姑娘当心脚下,这里的青石板上长的有青苔,人一踩上去,不当心就要滑倒。”惜春抬头见前面不远处是怡春的居所芭蕉坞,遂对入画说:“咱们且到怡姐姐那里坐坐。”
到了怡春房中,怡春笑道:“小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我才冲了茉莉香露,你且也吃一盏。”惜春见了怡春才高兴起来,遂笑道:“也不知这香露如何制的,味清香,吃起来也香甜的很。”红珠已端了两盏上来,怡春、惜春吃了,红珠又将杯盏撤了下去,上了茶来。惜春笑道:“早知姐姐这里招待我香露吃,我早来了。前儿你给我的香露,我每日睡前都要兑一盏吃,如今只剩了半瓶,我昨儿还和入画说要省着吃呢。”怡春笑道:“妹妹只管兑了吃,我这里还有几瓶子,难得你爱它,一会子我让人都给你带了家去。”惜春忙谢了怡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