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也看做小辈似的,也常教导她们,见菊香这么样说来,不免来了兴致,遂笑吟吟说道:“你且说来,可有何后患?”菊香脱口而出道:“若她生了儿子,可如何是好?”邢夫人不由笑起来:“你啊,年纪还小呢,只觉得她生了儿子就是天大的事情,今儿我且教教你,这日后如何,且还得看呢。”
邢夫人心想,这歌姬虽出于北静王府,实是不知是哪家的人。贾家虽已渐渐衰落,然军中仍有旧部与贾家交往牵连。如今圣上的几位皇子年纪渐长,也渐渐露出争夺储位之势,贾家仍有可利用之处,这歌姬身份甚是可疑,此时进府只恐所图者甚大。王夫人或许短视,只贾母眼里可不揉沙子,哪日查的分明,这歌姬兴许连性命尚且保不住,何谈生男生女?只这些也无法说给丫鬟听,遂只将些内宅争斗之话讲给她听,说道:“她若生男,有几种结果,一是不过如琮儿与他生母一个样罢了。二是从此宠妾灭妻,只她出身太低,纵我不在,她也做不得正室,不过在咱们房中耀武扬威罢了。三是她势力极大,害死了琏儿,推自己儿子做老爷的继承人。四是她碍了旁人的事,她与她的孩儿俱被害死或害残。若她省事,不四处张扬怀相是男胎,还可顺顺当当生下孩儿,若是不然,纵我不在意,只恐这府里想她死的人可是不少呢,她保住性命尚且还难,何谈日后?”菊香听了邢夫人的话,已面如土色。邢夫人笑道:“行了,今儿这番话,且烂在肚子里头吧,别告诉了人去。多盯着些那边,免得她出事倒牵连了咱们。若无事,生男生女有甚么要紧?我不过一个怡春,待她出嫁,我的心事就了,谁管她们如何?下去吧。”菊香颤声说道:“是,太太。”躬身退去。一面心颤,一面派小丫头盯着芸香姨娘房里,嘱咐她们若有事速来回报。
邢夫人将今儿这事说与怡春听,也是教她的意思。怡春听了笑道:“娘,菊香姐姐且知道什么,她听了,恐吓坏了。娘您从前与我说的那些个故事,可不都是如此?女儿素来听惯了,日后还是说与女儿听罢。娘,女儿今儿倒要提醒您老人家,不可掉以轻心才是。若那芸香出事,别管是因着朝堂或是宅斗,也别管是谁出手,二婶子会不会——借此生事,给娘您没脸?老太太素来不喜咱们这房,老爷虽心里有数,却是从来不肯吭声,到得那时,岂不是娘您吃亏?”
邢夫人一把揽了怡春在怀里,笑道:“我的儿,娘原是想到了。只不过想考较你,不料你亦想的如此周全。可见娘没白将那些个故事说与你听,娘在你这个岁数,且还没你这么聪明,日后,你只有比娘强的。”怡春脸红道:“娘,瞧瞧您,我不过随便那么一说,竟让您老人家夸的那样了。”邢夫人笑说:“我儿日后凡事记得多思量思量,想的周全,方可立于不败之地。这件事,你且不必担忧,娘自有主意。”怡春点头称是。娘两个又说了一会话,邢夫人又留了怡春吃了午饭,才放怡春回园子。
却说那日宝钗与薛姨妈哭诉,请她与王夫人说,了断金玉良缘的念头,薛姨妈当日心疼宝钗哭的可怜遂应了,只过得几日,不知如何与王夫人提起,自己私下思量了几回,又有些懊悔。她原是缺些杀伐果断,遂拖得一段日子,不免就不欲再提起。宝钗素知薛姨妈性子,打量王夫人对自己与从前并没有不同,就知薛姨妈未与王夫人商议此事,心里只暗自焦急惆怅,却也无法再与薛姨妈开口。
这日早早醒来,与湘云说笑了一会,遂打扮了相携到贾母处请安。见宝玉黛玉已坐在那里与贾母说话,遂相视一笑,湘云自忖如今与黛玉亲厚,也不怕她恼,遂哧哧笑道:“宝姐姐才还与我说,找了你们一起来给老祖宗请安,我就说,且不必去,二哥哥必早早的去找林姐姐的,林姐姐不耐烦二哥哥吵人,必要早早过来给老祖宗请安,果然让我说着了。”宝钗笑而不语。宝玉早忙道:“云妹妹胡乱猜的,如何做的准?林妹妹,我可吵着了你吗?”黛玉自是知道湘云打趣宝玉一时离不得自己,只在众人面前,还要为宝玉掩饰一二,遂笑道:“既是云妹妹胡乱猜的,宝二哥可急的什么?我原说去找怡姐姐、馨姐姐一起来,偏宝二哥说,左右都要到老太太这里来,何必又费事去找这个,找那个,不如早些来老太太这里,与老太太说话可不好多着呢。”不待旁人说话,贾母早已哈哈笑道:“还是我的宝玉好,你们呢——,都比不上我的宝玉跟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