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想着想着,睡意渐起。朦胧间,刘枫猛然一个闪念,惊悟了“不妥”之处——眼神,姜霓裳临走时的眼神,和当年惶惶而退时一模一样!那是一种满是不甘却又无奈的近乎绝望的眼神。
联想到那饱含不舍却又不仅仅是不舍的“保重”二字,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让人心如坠石,恍惚难宁。
“吱呀——”
殿门轻启,侍卫们惊而回头。刘枫吞吐一口冬夜的冷风,微笑示意他们不必紧张,双手紧了紧猞猁皮大氅,轻轻慢慢地迈下了台阶。
姜霓裳的寝殿远在王宫的另一端,此番顶风冒雪横穿整个王宫,伤后虚弱的身体让他的步伐缓慢而沉重,大雪的天儿直走出一身汗来。
可是,刘枫执意要去。他是个相信直觉的人,心生警兆,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楚王夜游,可苦了身后跟随的两名侍卫,一时间已是慌得找不着北,深怕楚王冻着累着,两次促请回驾,都被楚王摆手挥退,再不敢多说,只好嘴里念佛紧紧相随,哪怕挡掉一点冷风也是好的。
相比林子馨的寝宫,姜霓裳的地方就要小得多了,侍候的人也少,这不光是因为她美人的级别差了一级,更重要的是软实力。宫里的人眼睛毒着呐,哪个不晓得姜美人其实并不是很得宠,就算她这儿称不上是冷宫,可刘枫也很少歇在她屋里。
刘枫到时,殿里已熄了灯,漆黑一片。他轻推房门,也不点灯,摸着黑往里走,一脚踢着床沿便伸手去摸。
这一摸,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空的凉的,姜霓裳……不见了。
眼下已是子时三刻,姜霓裳不睡觉跑哪里去了?
心中寒意大起,刘枫仿佛忘了自身的伤病,快步赶入厢房。点上小灯,见当值的宫女趴在小案上酣然入梦,只睡出一桌口水。刘枫火气更盛,一拍桌子喝道:“起来!当得好差事!——你家主子呢?”
那宫女从梦中惊醒,睡眼一睁望见楚王,哎呀一声掉下凳子,忙不迭顺势滚在地上磕头告罪,刘枫不耐道:“别废话,姜美人呢?哪儿去了?”
宫女抹着泪儿委屈道:“主子别急,姜娘娘经常半夜起身,独个儿去念月堂吊祭月夫人,从不让我们跟着,今儿不知主子驾到,这会儿想是在那里呢。”
刘枫一听,火气登时熄了。
“别哭了,当值就该警醒着点儿!被人拖去卖了都不知道。——天亮自己找馨夫人领十下板子!长长记性!”刘枫裹紧了大氅就往外走。他心里很不满,试问侍候林子馨的宫女敢当值打盹儿吗?——他体恤爱惜下人不假,却也最讨厌黑心势利眼!
念月堂,顾名思义是专为明月设的。地处王宫北端,角落幽静处单独圈了一个小院,供着明月的“灵牌”,全天有人守着,十二个时辰不断香火。刘枫也常去,没想到姜霓裳也是如此经心,不觉很有些感动,更觉怜惜。心里暗怪自己独宠林子馨而冷落了她,连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又是一通好走,刘枫来到小院前,问值守的鸾卫道:“姜美人可在里面?”
鸾卫先是一惊,继而答道:“回殿下,在里面!”
刘枫跨进院门,穿过一片乌沉沉、碧幽幽的松柏,步入前殿。
堂宇幽深,寂寥冥冥,两排纯白的蜡烛静悄悄地燃烧着,明月的灵牌遥遥对着正门,刻着刘枫亲笔书写的“爱妻大楚夫人张氏之灵位”。
明月早年拜吏部尚书张大虎为兄,于是便跟了他的姓。三炷清香冉冉升起,四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刘枫望着明月的灵牌发怔,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嬉笑乖巧的模样,不觉心头一阵酸楚。暗暗祝祷:丫头,外边儿没啥好玩儿的,累了就赶紧回来吧。主人想你了……
刘枫忽然睁大眼睛,讶然四顾,殿内空无一人,姜霓裳呢?
四处一找,果然没有!忙叫:“来人!都进来!——不是说姜美人在吗?人呢?”
守前殿的鸾卫吞吞呐呐答不上来,守侧门的鸾卫却有些惶恐地说:“回殿下,姜美人祭奠了月夫人后……是…是从侧门出来的,还找着奴婢,让我……让我送她出宫……”
刘枫一惊,“出宫?半夜出宫?——你就送她走了?!混账!”
那鸾卫赶紧跪下,磕头有声地回道:“殿下息怒,姜美人说是奉了您的密令出宫办差的,她还给我这个!”说着掏出一块金牌,刘枫一看,正是卧龙令,忙摸自己腰间——果然没了!
那鸾卫还是个不满二十的姑娘,又怕又委屈几乎哭了:“殿下您想,若非见了卧龙令,便是奴婢想带她出宫,守宫卫士也不会放行的。——请殿下恕罪!”
刘枫心中满是疑云,姜霓裳为什么要走?甚至不惜偷走卧龙令!这是杀头的死罪!难道她不是自愿跟我?可想起她往日的光景,这压根儿说不通啊!
正疑惑间,一名眼尖的鸾卫忽然叫道:“殿下您看,有封信!”
刘枫寻声望去,果见明月灵牌前放着一封折好的信纸。鸾卫赶紧呈过来,刘枫展开一看,浑身寒毛一炸,热汗未干又出一身冷汗。
——这竟是一封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