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了厕所。
愉快地释放了一下,走出来,洗了个手,看了看没有擦手纸,便轻轻弹了弹手指,任由它自然风干了。
“喂!搞啥子!水都甩到老子脸上来了!”
身后忽然想起一声埋怨,霍千里扭过头,瞧见了两个穿着紧身黑背心一脸不爽的年轻人,他诧异地指着自己,“你是在说我?”
“日嘛不说你说我自己咩?”年轻人哼了一声。
霍千里澹澹一笑,转过身去。
以他的素养和习惯,洗手后不乱甩水珠这种小事几乎就是本能一般的操作,他清晰地记着,他不过是朝地上弹了弹手指,又怎么可能甩得到年轻人的脸上。
“嘿!老子在跟你说话,你朝哪儿走!”
年轻人一个巴掌从身后扇过来,一只大手忽然伸了出来,将他的手臂抓住,然后铁塔一样的身子微微一扭,就将想要动手的年轻人反拧着压在地上,毫不费力。
年轻人一看,“哎呀,铁牛队长,是我啊!仁平公司的刘四娃啊!”
霍千里朝铁牛摆了摆手,“算了。”
铁牛才恨恨的一松手,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滚!”
啪!
等两人回到桌上,铁牛说了经过,詹宝兴愤怒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狗日硬是太过分了!这个仁平公司,实在是该管一哈了!”
顾承德也点头道:“宝兴说得对!”
铁牛闷声道:“以前我就看钱仁平不是啥子好人,狗日跑来村上过后,果然没干几件好事,还把村上搞得乌烟瘴气的!”
霍千里沉着脸,掏出手机,拨通了罗主任的电话。
“喂,罗主任,让派出所所长马上赶到夜不收烧烤店,我在这儿等他。”
以前的派出所长陈天明早已调任,新来的所长霍千里还真没他电话。
不给罗主任多问话的机会,霍千里直接挂断了电话,看着三人,颇有几分无奈地道:“确实没想到,千符镇的风气已经败坏到了这种程度了!”
不比顾承德跟铁牛,詹宝兴这会儿稍稍冷静了些,想得就要稍稍远些,开口道:“霍兄弟,仁平公司这几年在镇上的势力盘根错节,你也不要太冲动,还是要像以前那样慢慢来!”
“我知道。”霍千里缓缓点头,然后笑了笑,“别为了那点小破事打扰我们,继续喝!还要加点菜不?”
......
十五分钟左右,一个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冲到了店里,焦急地东张西望,终于瞧见了霍千里这一桌,赶紧跑过来,路上还差点跟一个小伙儿撞个满怀,小伙儿正要开口骂上两句,认清了男人身上的警服,默默闭了嘴。
“霍书记!我是派出所长吴思伟!”
霍千里看着这个在干部大会上见过一面的千符镇治安管理者,冷冷道:“吴所长,千符镇的治安你能不能管得好?管不好我换个人管?”
吴思伟懵了,怎么一下子就说到这么严重的话题上来了。
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詹宝兴几个,但等来的只是沉默。
吴思伟只好硬着头皮,“管得好,请书记放心。”
霍千里站起身,“一个月之后,我看你成果!”
说完就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詹宝兴三人跟着站起,他飞快地跟吴思伟说了一句,“霍书记刚才差点被人打了!”
吴思伟童孔勐缩,“哪个狗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咩!”
铁牛白了他一眼,“仁平公司的刘四娃。”
顾承德走在最后,看了暴怒的吴思伟,默默擦肩而过。
走出烧烤店,结过账的霍千里看着三人,略带歉意地道:“对不住了,今天没陪你们吃好喝好。”
詹宝兴连忙道:“霍兄弟这话就说严重了。你能记得我们就已经是我们的福分了!晚上该我来请的。”
“宝兴说得对!”不用说,这句话肯定来自顾承德。
铁牛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霍千里摇了摇头,“不用,在这大街上,还不至于有什么事。”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行了,就辛苦你们自己回去了,千万别酒驾哈!我一个人走走。”
说完,霍千里转身离开,身影被路灯的光拉长,单薄的肩背显出一股落寞和忧伤。
三人默默看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詹宝兴看着铁牛,“看到了嘛,霍兄弟现在都是烂事一堆了,我们先就莫跟他添麻烦了。等他把镇上的事情理顺了,再慢慢跟他说村上的事情。”
铁牛看着霍千里离开的方向,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要得嘛!他不问,我就不说嘛!”
虎山村的三位组长一心以为失落郁闷的霍干部,在走出一段儿之后,拐进了镇上的卫生院,坐在综合大楼前面的花坛旁,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江清月的电话。
他一个人走走,并不是真的想要散心,而是想顺势找个清静又安全的地方,打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迅速接通,电话那头,江清月的声音压得极低,“稍等一下。”
霍千里默默举着电话等了十几秒,江清月的声音才恢复了正常,“幺儿睡着了,刚怕吵到他,说吧。”
霍千里笑着道:“先跟领导汇报一下这两天的情况吧!”
接着就将这两天的事情,简单地前后讲述了一遍,说的时候,也在心头默默又复了个盘。
江清月默默听完,轻声道:“你怎么想的?”
霍千里笑了笑,“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总,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腐蚀一任,逼走两任?一个能做到这么大生意的老板,会是那种敢在新一把手上台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衅,还是当面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江清月没有开口,她知道,霍千里现在不是要她的回答。
果然,霍千里接着道:“千符镇,或者产业园区,必然是有一个相对庞大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才是我真正的对手。而这个钱总,不过是他们主动送到我面前的对手而已。他们希望我陷入跟他的缠斗之中,从而无暇他顾,等慢慢摸清了我的路数,搜集到我的把柄,就可以从容地对付我了。”
江清月问道:“可是,这位钱总,作为产业园区最大的工程建筑公司老板,肯定也是这个利益集团的一员,他凭什么冒这么大的险呢?”
霍千里开口道:“第一,自然是你家老公的威慑,不是自夸地说,但凡知道当年事情的人都会明白一个道理,我不可能像之前几任那么被轻松对付,那么他们必然要为我的情绪和工作目标找到一个交代,而这位钱总,就是一个很好的对象,搞工程的,一听就容易联想。第二,或许就是这位钱总本身的性格,或许他觉得他能够来掂量一下我的分量吧!”
江清月又问道:“但是,他们给了你这个选择,你完全可以不按照他们的计划来啊?”
“他们的办法很简单,激怒我,让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自然就要卯足了劲对付这个钱总。”
霍千里笑着道,“如果不是我事先跟顾老哥有过交流,有些心理准备,或许就真顺了他们的意了。现在冷静下来看,他们那些挑衅,不管是昨天的小喽啰,今天的侄儿和顾刚,都选择了那种很容易激怒我,却又不至于上升到什么犯法犯罪地步的手段,人家可是很有分寸的!”
江清月沉默了一会儿,“你是镇上的一把手,还是县委常委,如果铁了心要对付一个民营企业老板.......他难道就不怕?”
霍千里微微一笑,“这就是他们这个局精妙的地方了,我是领导不假,但如果我找不到钱仁平的犯罪问题,就直接动用权力对付他,甚至忍不住将他拿下,他们就可以立刻发动关系,社会舆论,上级压力,一个徇私枉f,滥用q力,破坏营商环境的帽子扣下来,我能受得了?我们做事,终究是有规矩有要求的。”
江清月凝重道:“而想必他们早就把该藏的线索藏好了,你只能看着他们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霍千里摇了摇头,“那是他们的剧本。我的剧本可不会这么写。”
江清月好奇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将计就计呗。”霍千里笑了笑,“既然他们把这个钱总送上来,那就从这个钱总突破嘛!就像你说的,这个钱总又不是傻子,他现在跳出来,无非是觉得吃定我了,但当情况变化,他才不会死顶在前面,让其余人在后面乘凉,到时候,那些想藏起来的人自然都会露出马脚的。”
江清月嗯了一声,“你是天然占优的,没有人在后面催着你,只要你自己结硬寨打呆仗,每一点进展,他们的心理压力就要大一分。”
“不错。”霍千里点了点头,“主要是一点,忠奸难辨啊!五年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事了,我不得不慎重。”
“那你千万要小心些。”江清月的言语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霍千里轻笑道:“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么详细,让你担心?”
“不是!”江清月断然道:“你要说,说了我才不会担心,因为我知道局势在你的掌握之中。”
“那好吧。行了,我先回去了。”
“啊?你现在还没回去?”
“回去了可不敢跟你打电话说这些啊!”
江清月一愣,“为什么?”
霍千里眯着眼睛,轻声道:“办公室也好,房子也好,都是人家装修的,里面有什么谁知道呢。”
.......
依旧是那间熟悉的屋子,没有开灯,桌子当中摆着一根蜡烛,安静地燃着。
“我觉得我们现在是不是不要聚得这么勤了?”
“对头。”
“确实,有啥事打电话嘛,没必要大家都聚起来。”
一个低沉的嗓音澹澹道:“今天是老钱主动要求的,有话当面给大家说。”
烛火的微光跳跃,照清了桌边的一张胖脸,赫然正是钱仁平。
他环顾一圈,冷冷道:“我按照说好的,把火力拉过来了,今晚上姓霍的已经发飙了。后面的事情,你们也要说到做到!要不然大家就一起同归于尽。”
“你放心,你把手脚洗干净,我们绝对按计划支持你。”
“放心。”
“他的动向都在我们掌握之中。只要他敢乱来,我们就可以加把火,然后让上面的人来收拾他。”
“你做好你的,我们做好我们的。”
钱仁平满意地点了点头,咧嘴一笑,脸上肥肉挤成一团,“那这样,我就跟他好好过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