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天才地宝,以至于 在这种环境之下存放如此多年,酒味不挥发反倒更加香醇,勾得宗戟馋虫都犯了。
这种酒可遇不可得,至少宗戟可以打包票说,搞不好比他上次在某个海底遗迹弄到的成色还要好。
他当下便摩拳擦掌,开始往乾坤袋里掏玉盏,扇间轻点,明明灭灭的雷光从他指尖窜起,将白雪融化,把玉盏洗得干干净净。
惊蛰没有说的是,这一处山头在太疏宗内基本属于千年都无人见得来造访一次的那种。所以上一位在此静修的剑客,保守估计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千年的时间。
这几坛酒还是当初惊蛰练剑的时候,一剑惊起三千雪,将那梅花树下方的雪给掀起,打碎了好几坛酒后闻到酒味,这才知晓前人曾经还在这冰天雪地里埋过佳酿。
没想到今日可以作此用途,也算是幸事一桩。
另一边宗戟已经兴冲冲的低头开始给两人斟酒了。玄衣男子微微低下头去,从黑色衣袖下探出一截白如皓玉的手腕,修长瘦削的指节扣住玉盏,在茫茫飞雪中稳稳的倒了两盏酒,安静的从半空中推了过去。
“惊兄若是不喜饮酒不必勉强,我们兄弟二人不必如此客气。”
宗戟见惊蛰不说话,连忙虚虚抬手,作势要将惊蛰手中的玉盏拿回来,不料被后者再次一把攥住指尖,拢住贴在冰冷的玉盏之上,顺着动作一饮而尽。
“无碍。”
一盏酒喝完后,白衣剑尊才松开手,微微低头去看着宗戟,黑眸内满是深邃到令人辨别不清的复杂情绪,下一秒又如同幽幽寒潭般荡开,再无踪迹。
宗戟一时被这意味不明的目光弄的浑身有点毛毛,于是他迅速低下头去,装作喝酒的样子,实则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尴尬。
怎么感觉惊蛰这小子去了一趟西国之后,回来整个人都感觉十分不对头。
先前惊蛰虽然不说,但是言辞动作绝对不会如此堪称亲密。
也许是这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对他好的人,所以才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宗戟好吧。
宗戟轻叹一声,实在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滋味。
如果一切不过是笔下虚幻,没有人会在意。但是一旦化作现实,就连创造者也会开始悲悯。
说到底,总归是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人生被安排。更没有人希望自己会在某一天发现自己不过是另一个人笔尖下诞生的存在。
生死予夺,皆系在他身上;翻云覆雨,不过全看他心情罢了。
日光在白雪上映照出的颜色,像是给两位并肩看雪的人盖上层层寒霜,明明灭灭。
想着,为了不扫了惊蛰的兴致,宗戟又开始一盏接一盏的喝酒,用这忘忧物来压下所有莫名情绪。
这酒的后劲贼大,甫一下肚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顺着喉管滚下去冰冷似雪。等到几盏下肚后,胃囊又开始如同火烧一般热烈开始烧灼起来,像是喝了几碗满是辣椒的热汤,暖意顺着丹田攀爬而上,最终表露在了脸上。
“够味!”
自从穿书后,宗戟还从未喝过这般后劲十足的酒。大概是早已经超脱凡酒的范围,升入灵酒仙酒一列去了,还有增加灵力这般惊人的作用。
“这里面该不会是放了什么千年灵芝人参吧……”
才几杯酒,不仅仅是丹田内灵力开始涌动,平日里千杯不醉的宗戟竟然也有些醺醺然,面上隐约带上烫意。
这般闲适的时光,有点醉意更是美哉。宗戟没有运起灵力,而是弯起嘴角,享受这难得脑袋有些朦胧的时刻。
等到惊蛰运起灵力将这一盏酒给完全化解之后,侧过头来就看到这一幕。
黑发男子眉眼微阖,半个头都不自觉的靠到他肩上,往日里冷 淡疏离,不苟言笑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就似乎是早春时节爬上桃花树梢的浅粉,顺着脖颈和幽深的锁骨一直往下蔓延,连抿起的薄唇也多了几分血色。
肤似寒雪,面若桃花。
冷松香的味道像是要把剑尊包围起来,紧紧束在中央。
惊蛰有些愣神,不可遏止的想起当初第一眼见到这人时的模样。
那时候华灯初上,夜色深沉。带着银色狰狞鬼面的男子就这么斜斜的靠在高楼的边檐,手中拎着一壶酒,毫不含糊的昂头灌下,任凭酒液沾湿了前襟也不在意,揽明月清风入怀,饮尽星光,潦落疏狂。
白衣的剑尊拎着剑,站在茫茫人海之中。不知道为何,从来不会对周遭环境事物多感兴趣的他,那一刻却似有所觉,恰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到处都是喧哗吵闹,人群熙熙攘攘,而他的悲欢并不和人们相通,却是能够和那位对月独酌的人接上频道。
这般姿态,想必是有什么不顺遂的事情罢。
惊蛰觉得刺眼,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总觉得这般神态不该出现在那人身上。
那人应当是永远恣意妄为,如同九天之上皎皎明月,又如画中仙,不应堕入人间。
于是剑尊不自觉的抬起脚步,内心竟然没有任何犹豫,踏入灯火通明的天下第一楼。
一眼,是缘起,也是一生难逃的劫难。
总有这样一个人,一出现,就能不讲道理的打破所有原则。
玄衣男子约莫是真的有点喝醉了,他把酒盏推到一旁,胡乱的伸出手去,竟然是将惊蛰腰间的剑“唰——”的一下给抽了出来,刹那间寒光凛冽,剑气冲天。
一般来说缔结了契约的剑都不能随随便便被他人取用,越高品阶的剑越是如此,它们不自觉逸散的剑气很有可能会伤害到他人。再者而言,剑对于剑修的意义太过于重要,基本等同于龙之逆鳞,所以也无人会这么不长眼去触怒剑修的霉头。
但是惊蛰也不恼,反倒是微不可察的侧了侧身,让宗戟能够更好的靠在他肩上。
再多么冰冷的剑,遇到这人,都被封了刃。
宗戟天生剑体,先天剑心,虽然自己不会用剑,但是却基本能和所有的剑都保持良好的关系,先天自带剑类好感度max。
想当年承影沉睡在某个遗迹中心,隐隐约约有了自我意识的承影足以操纵那方遗迹,护卫前主留下的遗物。
但是偏偏遇到个开了天眼还不走寻常路的宗戟,连拐带骗,就把承影骗到手,跟了宗戟这么个拿半神器挖土坑的主人,堪称一失足成千古恨。
惊蛰的旧佩剑还是那时伪装成剑魔的极夜魔尊赠给他的,即使不在渡劫时碎裂,惊蛰也不会再使用它。
而新的这把剑实在是好看的紧,通体银白,像是月光织成的锦缎,同色的剑穗垂下,顺着宗戟漫不经心的挥舞,散落在他苍瘦的手背。
宗戟虽说不会用剑,但是花里胡哨的舞几下还是没任何问题的,再配合自己的凌厉的剑气,还像模像样。
“说起来啊,惊兄……你的佩剑有取名吗?”
宗戟五指成爪,懒懒的把自己额前的黑发往后胡乱梳去,侧身抬眸,直勾勾的盯着白衣剑尊。
那双金眸里满是慵懒,似乎还氤氲着酒气,简单的一眼,落在剑尊黑沉沉的眼中,竟带了勾魂夺魄的意味。
“有。”
白衣剑尊的眸光顿然幽深,暗的透不出一丝光。
“它叫霜降。”
从今往后,这个名字将是惊蛰佩剑之名,是他的荣耀,他的半/身,他的生命,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