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争斗
在刘辩去往尚书的时候,尚书台内的‘争论’渐趋激烈。
工曹尚书吴景沉着脸,道:“丞相,工曹目前主要负责的五项,第一,是治河修河,如果要达成尚书台的任务命令,不止需要大量的钱粮,还有足够的民夫,更重要的是时间。三年内完成对各大官道的整修,确保两河不再决堤泛滥,下官无法尚书台做出保证。”
太常卿孔融跟着接话,道:“目前,太学、鸿都门学在北方各州持续扩建,主要依赖的是地方士绅的捐纳,包括校舍,学生用度,博士俸禄等等。尚书台要求五年内扩建到所有郡,增加至少一百五十院。丞相,恕下官无能,太常寺做不到。”
刑曹尚书司马儁同样皱眉,道:“刑曹本就人手短缺,近年来一直推动刑曹在各州郡县的改制,但这并不是刑曹一力可以推行下去的。对于各种大案要案,刑曹勠力侦办,但无法按照丞相的要求,在五年内了结永汉之前的所有案件。”
兵曹尚书皇甫坚寿神色犹豫,还是跟着道:“丞相,兵曹的事情,过于复杂。一面要裁撤杂兵,一面要扩大禁军大营。对于兵制的改革,下官需要与大司马府仔细商议,才能做出决定。丞相提出的精兵策略,在当前纷乱的局势下,下官也不敢苟同。至于尚书台提出的削减军俸支出,下官坚决不同意1
在场的官员看似心平气和,可接二连三的话,都是在对尚书台制定的‘建安五年施政纲要’提出批驳、反对,语气平和,态度坚定。
刘协,陈宫,王朗等人冷眼旁观,心里也在斟酌着措辞。
这份‘建安五年施政纲要’,是对‘永汉新政’的一次全方面的总结以及进一步的完善与推动,几乎囊括了大汉国政的方方面面。
刘协的御史台,王朗的廷尉府,陈宫的洛阳府,都在这份‘纲要’之内。
但对于尚书台提出的‘迫切’改革计划,他们都难以接受,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
他们并没有急着开口,因为这份‘纲要’真正主力并不是他们,而是‘颍川党’掌控的最为要害的两个部门——户曹与吏曹。
他们在等,等荀攸开口。
所有人都清楚,论资排辈,荀攸都是高过钟繇与丞相荀彧的,是‘颍川党’的真正主人。
面对着六曹九寺的高官们不一而足的反对声,丞相荀彧,左右仆射的钟繇,荀攸都面不改色,只是一直暗动眉头。
余光一扫,三人心中更沉。
说话的其实并不重要,真正需要他们警惕的,是那些没吭声的!
荀彧端坐着,微笑着与刘协道:“殿下,御史台可有问题?”
本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刘协,瞬间惊醒,故作沉吟的道:“丞相,御史台的改制,目前来说还算顺利。”
刘协的话,戛然而止。
前面的人无不长篇大论,刘协的短短几句,看似附和了荀彧,实则犹如一记闷棍,使得会议厅陷入短暂的沉默。
荀彧看的明白,听得清楚,刘协这是‘保留态度’,本质上是对尚书台拟定的改革计划持有异议。
荀彧默默一阵,向着王朗道:“廷尉?”
王朗坐直身体,一本正色的抬起手,道:“廷尉府的‘新制’推行本就受阻严重,钟仆射应该深知其中的难处,是下官无能。如果尚书台执意推进新计划,下官只能请辞。”
本来就有些安静的会议厅,瞬间落针可闻!
王朗,可不是简单的廷尉府廷尉,也不是一个人,他所代表是前任丞相杨彪以及四世三公的底蕴!
他以‘辞官’反对,一旦传出去,可以想见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尤其是对尚书台拟定的‘五年纲要’带来不可想象的冲击与阻碍。
荀彧,钟繇,荀攸万万没想到,之前还谈的好好的王朗,会在这个时候公然以辞官要挟!
钟繇满脸严肃,沉声道:“王廷尉,廷尉府确实事多繁杂,但你这一推二六五,动辄辞官,是想要胁迫尚书台吗?”
荀攸同样很生气,这王朗平日油盐不进就算了,居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发难!
荀攸冷哼一声,道:“王朗,你的辞呈准备好了吗?”
眼见着‘新旧丞相’两党要公开相争,一旁负责记录会议内容的卢毓突然出声,道:“这些,要记录进去吗?”
荀攸问王朗要辞呈,这是刀兵相见,肉身相博,是撕破脸!
王朗面不改色,从怀里掏出一道公文,双手举起,道:“回右仆射,下官准备好了。”
卢毓在宫里一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身为掌宫令,却又不怎么参与朝政,加上卢植的余荫以及刘辩的刻意庇护,从来没有人为难过卢毓。
但此刻卢毓还是头皮发麻,怔怔的看着王朗双手举起的那道公文。
这是王朗的正式辞官公文!
卢毓心里一个激灵,转头看向最前面的三人——丞相荀彧,左仆射钟繇,右仆射荀攸。
王朗已然是决意反对,不惜辞官。
‘颍川党’要怎么应对,是接还是不接?
这要是接了,必然朝野不安,天下震动。
可王朗做到了这一步,他们要是不接,颜面何存?
安静的会议厅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王朗这道奏本上,心思如潮,浮想联翩。
王朗连辞官的公文都准备好了,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是这王朗要做什么?还是王朗背后的杨家不甘蛰伏了?
钟繇向来极有城府,喜怒不露于表面,但这会儿,他真的愤怒了!
对于这个他的继任者,廷尉府的廷尉王朗,钟繇的怒火遏制不住了。
他直接起身,大步走向王朗。
这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呼吸顿促,双眸圆睁。
这,钟繇是要接吗?
王朗要被赶走吗?
‘新旧丞相’两党的党争,从这一刻开始吗?
“咳咳咳,”
突然间,在静寂无声中,司马儁剧烈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就止不住了,会议厅里都是他的咳嗽声在回荡。
这位太老了,八十多岁的年纪,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小辈,而且是孙辈居多。
所有人都看向他,有人担忧,有人惊疑,有人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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