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丘。
秋日的草原已经微微泛黄,牧草在风中起伏摇摆,隐见牛羊。
站在高丘上,仁皋生的白须在秋风中飘飘,白袍迎风招展,如同仙人。指着眼前的平坦的大草原,悠悠言道:“六百多年前,铁门关之战就在这里爆发的。这里的牧草多好,可牧人都不来这里,牛马都厌恶这里充斥的血腥味!”
“铁门关之战,皋师兄讲讲吧。”马上昏昏欲睡的智惠生来了兴趣。
仁皋生深情的望着这片土地,“铁门关之战,我听祖父讲起过,我的先祖参加过这次战斗,埋骨这这片草原,先祖的灵魂曾在这片土地游荡过。”
“那次大战不是我们赢了嘛。”智惠生反问道,“虽然代价很高昂。”
“虽然胜利了,云中也遭受了巨大伤亡,整个草原上,覆盖着漫无边际的阵亡者。”仁皋生的眼光投向天际,口中吟出了沉重的古诗句,“茫茫凶荒,迥如天设;驻马四顾,气候迂结;秋空峥嵘,黄日将没。”
“莫道路高低,尽是战骨;莫见地赤碧,尽是征血。”久默不语的义宗生接口言道:“这是北地士子裴运之的经古战场文,万里奔走,连年暴露。沙草晨牧,冰河夜渡。地阔天长,不知归路。多少儿郎踏上了不归路啊!”
听出悲苦之意,智惠生言道:“师兄过于悲苦,我听过古战场文,却是豪情满天地。”看着苍茫天地,顿生豪气,高声吟道:“猛虎啸洞壑,饥鹰鸣秋空;翔云列晓阵,杀气赫长虹。”
“如何万古冤魂在,风雨时闻有鼓声。”礼绂生悠悠叹曰。
“当年,云中汗王乌古蒙和与古北宗虎部宗黑罕在此激战,二十多万大军厮杀,骸骨遍野,血流成河,返回家乡的不过万人,乌古蒙和在冲锋中阵亡。”仁皋生语气沉重,心绪万千,“你知道当时的战斗有多惨烈了吗?”
“野穹山大战更是激烈,十三年的连绵战争,山下伏尸百万,四百多年前,我曾去过这片古战场,当时还有无数腐烂而依然曝尸荒野的白骨,那时我还是个年轻人,正是在那里参悟了生死,走上了修道之路。”仁皋生悠悠言道。
“三百年前我也曾去过,洪水刚过,将埋下的尸骸冲积出来,冲出大片的森森白色,占据着无边河滩。”义宗生悠然而叹,“战争啊!一将功成万骨枯。”
“师兄,可云中把那次战争称为大光荣战争,无数的草原牧歌和巫师唱诗都在传颂着这些英雄的故事。三百年前的大战你参与过吗?我听说,那才大战还让我们教派分裂了,我们至正会就是那时候建立起来的。”智惠生好奇的问道。
仁皋生和义宗生神色漠然,并不言语。智惠生看二人脸色,知道说错话了,吓得不敢吱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礼绂生,只见她吓得脸色苍白。等到两位师兄去了远处,智惠生将马放慢速度,才敢偷偷问,“师兄看起来很不高兴啊”
“记住了!”礼绂生神色凝重,郑重其事的叮嘱道,“以后不管是在师兄,还是在同门面前,莫要提三百年前那事!那次变故,整个宗门,所有人都有牵扯,大家对此讳莫如深!我也是隐隐听人说,云中入侵中土,有的支持云中,有的反对云中,两派势均力敌。两位师兄和他们师傅意见不合,还牵扯到了宗主,大家也都没说明白。”礼绂生又叮嘱道,“反正以后不要在师兄面前提起此事了。”
寂寞无声的向着铁门关而去,勘验文牒籍板后,数丈高的铁闸缓缓升起。
铁闸升起,直面这北方雄关,智惠生不禁暗叹,“果真是鸟道雄关!”
锁钥漠林的漫漫雄关修建在贲马峡谷的最窄处,峡谷宽度不足百米。
贲马河被峡谷束紧,变得愈加暴烈,从峡谷中汹涌而过,激荡出无边水汽,弥漫在铁门关附近,在霞光中幻化七色,如梦如幻,雄关如铁,壮挽天河。
骑马走在铁门桥厚厚的木板上,马蹄声碎,宛如敲打在心头,令人激荡。
跨过铁门关,穿越繁华的北城鸦巢堡,朝着无边的漠林策马前行。
马行如龙,扬起尘土,转瞬间,人影便消失在茫茫的漠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