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冷战,他突然意识到在风中已经呆得太久,浑身冰凉。这种冷的感觉使他回到了现实,刚才的万端思绪像一个飘忽的梦倏然逝去。
他心情沉重起来,想到了范凌云,想到了中午那一幕。北风呼啸,野旷天低,夕阳宁静地在地平线上射出最后的光,在天边点染出一片绚丽。
许峻岭沉默地走着,他心里明白自己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回家。他的心猛地一紧,想起了出来已经有几个小时,不知范凌云可给豆芽浇了水心中焦急着加快了脚步,恐怕会烧坏,这个星期的几百块钱又没有了。
走着许峻岭想象着那些圣人们是否也曾面临只属于他自己的平凡琐细的苦恼,如此卑微却无法超脱路边那远远近近的一幢幢别墅式的房子与他都没有关系,属于他的只有鲜水街的那一间。
他实在太冷也太饿了,无论如何,那是他目前在这大千世界的唯一归宿。他要赶快回到那里,给豆芽浇水。凛冽的风从更遥远的北方带来了雪,一夜之间世界变成了一片纯白。
早上许峻岭下楼去开门,门已经被雪堵住,推了半天又踢了几脚,还是打不开。安妮从楼上下来,站在他身后“咯咯”地笑。他说:“我在家停一整天都没关系。”
许峻岭就趴在窗口看外面的雪景。安妮烧了一壶开水,从门缝中倒下去,一推,门开了。她站在门口笑,显出少女天真的神态,又上楼去换了雪靴,出门去了。
许峻岭站到门口看雪,雪又下起来了,越下越紧,被风扯着在空中横飞,连街对面的房子也看不分明。铲雪车在门口马路上隆隆开过,车后就撒下一些大颗粒的盐来。范凌云从楼上下来说:“又呆了,又在心里抒情吧,可早饭还没吃呢。”
那天回家以后,范凌云问他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也找不到。他说:“看坟去了。”她没听明白也不追问,说:“俊岭,是我错了,是我不对”
许俊岭打断她说:“是我不对,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她“扑哧”一声笑了说:“真的我心里好后悔,我总是管不住自己。”
许俊岭说:“管不住自己也要看情况的,在国内你一定就管住自己了,现实得很。”她说:“你想得太多了,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许俊岭说:“你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你从来就是那样做的。不怪你只怪我自己,男人争不来那口气就该打!打死了也就打死了,打废了也就打废了,谁叫他自己没出息呢”她说:“你一定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没这样想,骗你是狗。”
许俊岭笑一声说:“我也不指望你承认,你心里明白。”她说:“你就原谅了我最后一次,你考验我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过真的你太固执了,我没有办法。”许俊岭说:“没办法就用老办法,那也是办法。”
她说:“那我倒不会了,不过医生说,我情绪不正常是正常的,我怀的是谁的孩子呢我脾气不好你就体谅一点好不”也许,他是应该体谅一点,可他没这份心情。
他也再懒得去装出热情的神态,他觉得自己现在有资格有理由不去尽这一份责任。于是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范凌云对他也不提更高的要求。许俊岭希望心中的冷淡会渐渐消失,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心中却毫无变化。
他对自己感到绝望,在恐惧中等待着现实的临近,这使他对生存的残酷性有了更深的体会,人必须去接受自己不愿接受的东西,无可逃脱。
许俊岭咬紧牙关硬撑了去面对现实,而且,他更加执拗起来。他已经把自己的坚持当做对范凌云的一种考验,在这个世界上他现在能坚持的也只有这一点点了。范凌云说:“许俊岭你越来越固执了,真的叫人没有办法没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