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不定有日教他寻着。常言道大隐隐于市,与其在山中枯熬岁月,毋宁寻处大城,逍遥过活。即便不小心被他寻着了,但凭着城中人多,许倒有逃命之机。愈想愈对,旋即抱起小狻猊,迳往山外行去。
一路坦途,倒未遇上隗斗。心情宽松之余,游山玩水,走走停停,皆因得了自由,是而不觉跋履山川之苦。这一日到了一大郢,见上面隽着两个大字“洛阳”不禁心喜,暗忖,现代时,便曾见史书上道,长安和洛阳,俱是古时的大城。长安,我已见过,今日倒要看看这洛阳到底如何?
思虑及此,从浑圆戒里取出元虚真人给他的行头,一个药囊和一只药箱。心想,我先装扮成游方郎中,若有病人,我便看看,若是没有,也落得轻松。万一遇着隗斗,凭我这身装扮,想必他一时也瞧之不出。
因他是大夫打扮,城门口的兵卫没有多加阻拦,便让他进了城。城内很是热闹,尽管没有长安那么繁华,但也车马辐辏,相差无几。一路闲逛,难免想起当日雷倩陪着自己在长安城内逛街的情景。不由微浮笑容,觉得好生温馨。心道,雷三小姐,虽然刁蛮,但热心处,却不亚于邓姐姐和冰清。
走着、走着,不觉到了一家二层高的酒楼门口。当下拐进,寻了一处座位,自行坐下。接着,随便点了几个酒菜,自斟自饮起来。这里的酒醇香浓厚,口味甘甜,小石头只当它是饮料,喝起来颇觉爽口。
忽然“啪”地一声响,循声望去,原是有人在酒楼大堂,说书着呢!但见这人细眉薄嘴,脸容瘦小,神色间透着颖慧和睿智。独据案桌,拍着一块狭木,大声道:“诸位,诸位,今日奚某,为诸位说上一段秦汉稷山大战。”
下面一人道:“奚先生,这稷山大战,你都说过好多遍了,咱们听得都能背了。不用说了。”
说书人奚某把眼一瞪,斥道:“稷山大战你能背了?哼那我来问你,秦军大帅高广最后的命运,你可晓得?”
那人道:“不就是加官进爵,当大帅了么?”
奚某哼了一声,道:“孤陋寡闻的家伙,你说的是十五年前的稷山大战,而奚某刻下要说的却是十五天前的稷山大战。你不想听,闭着耳朵就是!”秦汉稷山大战仓猝而发,仓猝而毕,是而世人多不知晓。
那人知道自己搞错,当下讪讪不语。
奚某细眼大睁,朝酒楼大堂一扫,说道:“诸位,在下的稗官小说有谁不想听得,尽管离去。奚某不加挽留。”
楼中诸酒客,纷纷道:“奚先生说书,精彩无比,今日能听,咱们是三生有幸。”
奚先生嘿嘿一笑,拍了桌案,震醒某些尚在窃窃私语之人,即道:“话说十五天前,秦军主帅高广,趁我大周
宣德帝驾崩,新皇尚未登基,亲率二十万秦军,突然渡过黄河,进袭汉军合津大营。斯时,汉军主帅费不通,其人之愚笨,在下也不必多说。三年前的京都比武,大伙该知道这人,实在是蠢得如牛。也不懂,汉皇为何会让他镇守合津大营。“
这时,他端起茶蛊,喝了口水,又道:“秦军渡河之时,侦察兵已向他报告。可这费不通,还真不通之极,却说,秦军是惑敌,汉军不必理会。原来,他之前已接到谍报,说秦军当日乃大比武,是以他笃定得很,压根没想到秦军用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当五万秦军前锋骑兵,飙举电至,如狂风席卷,冲进合津大营际,他才着慌。但那会,已然不及。这么一来,秦军是蓄谋已久,汉军却是猝不急防。两相一对照,诸位,该知道结果了吧?”
问题一起,堂下诸人纷纷回道:“自是汉军大败,那是无庸置疑了。”
奚某道:“不错,不错,诸位猜得极准。汉军大败余,撤退稷山。一路溃败,那个惨状,白骨露野,唉,奚某也不说了。合津大营原本有十万大军,可当撤至稷山时,仅剩三万。当时,稷山城有守军八万,两军相加,总计十一万。而秦军有百战雄师二十万,领兵大帅又是天下名将高广。唉这场战役,胜负之数,实已明了。”
听到这里,有人忽道:“不对、不对,奚先生此言有谬!”
奚某问道:“何谬?”
那人道:“秦军出战始,二十万大军。合津大战后,汉军伤亡七万,怎地秦军仍有二十万,莫不成,秦军人人皆是不死之身?”
奚某一笑,说道:“不错,秦军确已练成了不死之身。”这话一说,酒楼里人人色变。甚而有人喝道:“胡说八道,世上那有不死之身的军队?”
闻有呵斥,奚某并不恼,依旧面含微笑,说道:“诸位稍安勿噪,且听奚某细说其中原由。”待酒楼里三三俩俩之人尽皆静下,奚某道:“秦军虽未练成不死之身,但他们军中却有一名盖世神医。此人炼制了一种伤药。只须不是当场死亡,用药一敷,伤员登愈。是以,合津大战后,汉军伤亡七万,秦军偏只亡了二千。你们说,如此一来,秦军岂非等如是练成了不死之身?”
此言说出,酒楼沉默。人人深思,倘若如狼似虎的秦军进攻大周,再加上这样的圣药,当真如虎插双翼,龙遇大海,世上军队,有谁能敌?
忽一人泣道:“汉军可不能输啊!万一输了,咱大周也危险了!那些个秦军个个虎狼,杀人不眨眼。”余人闻之,皆相附和。这时,囿于战争胜败已牵连自身,是以堂下诸人个个侧耳聆听,没一人想得到去饮口酒,吃口菜。
惟有小石头一人自顾喝着微甜的米酒,吃着稍带酸辣的菜肴。偶尔,夹起一块烧肉,喂给小狻猊。
旁人朝他瞥眼,本想斥责,可见他药囊,药箱置放一边,顿时忍住不语。方今天下,战乱四起,文者可进仕,武者可当将,其余杂学,偏是少人去研。尤其是歧黄之人,世上更罕。虽然小石头貌像年轻,但年老有经验的大夫,不是被宣进宫成了御医,便是被达官贵人高高供起。是而,寻常百姓倘然见得郎中,当真是尊敬无比。
奚某冷眼旁观,见他面如冠玉,悬鼻挺直,虽说衣着朴素,但富华高雅之态显然无遗。尤其那只不知何品种的宠物小猫咪,只怕是皇族之人也未见过。不禁心道,莫非这人是京都来得王孙公子,否则,焉能有此风度?
留着心思,他继续道:“秦军兵围稷山,汉皇震惊,旋即派出了年已古稀的索飞,索老将军。”听得索飞之名,诸酒客皆低声道:“这就好,这就好大汉有救了,稷山也有救了。”
耳闻赞声,小石头暗道,这汉将军索飞也算不枉此生,非但威震本国,他国百姓也对他佩服有加。不简单,不简单啊!
“尽管索飞老将军勇冠三军,无敌天下,可他这会遇上的敌将,也非什么好相与的人。秦将高广可说是索老将军的世仇,前一次稷山大战,若非高广,嘿嘿,大秦危矣。此趟会战,当真算得上是两位世之名将的退役之战,也是大汉生死存亡的一战。两位将军虽然抃风舞润,意气相投,但也互相忌惮,闻得对方是军队统帅,当下各自安营扎寨,不敢轻易乱动。嘿嘿不曾想,他们此举,偏是留了个成名机会给了咱大周一位将军。”说到这,奚某又卖起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