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相觑,还是有不少人想回家,但此时,其中有个少女抬起头,泪眼朦胧道
“民女青州节度使尹峻之女尹氏,今番受陛下所救,感激涕零,便是为奴为婢,也愿长留宫中!”
她这话一出,其他同样中原门庭出身的秀女都傻了。
这样的场合,敢公然对皇帝说这种话,简直是出格。
而且如此一来,皇帝即便是没相中她,面子上也不好拒绝她。
封瑕也不在意,道“也好,高昇,待明日灵妃回来,让她主持吧……夏卿看如何?”
夏洛荻盯着尹芯看了一会儿,道“这是陛下家事,不必过问臣。”
呼……
封瑕松了口气,想想他弟那时候挨的是什么骂——什么王室好细腰,民间多饿死、什么收那么多后宫也没见弄个一儿半女出来你搁那收集古董呐、还有什么干活你不行选秀第一名……
惨,阿琰,惨。
封瑕没敢继续再聊这种话题,转而道“夏卿刚才说到,护卫队一直在赤狐山找寻秀女,刚好碰到歹人想要将秀女偷运出去?”
夏洛荻语调波澜不惊道“然也,若非孙校尉带人来得及时,恐怕歹人早已得手。”
封琰道“那可知歹人是何方来历?”
夏洛荻道“夜黑风高,一时无法判断,只带回几具刺客的新鲜尸体,正在外面搜身校验。”
她话音未落,忽然外面有将士来报。
“启禀陛下,青州营校尉孙仇称从歹人身上取得卷轴一件,请求陛下过目一阅。”
“也算是有功,宣进来吧。”
夏洛荻的目光在皇帝那儿转了转,却也没说些什么,背着手让到一侧。
不一会儿,外面解剑的声响传入,那一脸髭须的青州营校尉孙仇低着头走入王帐,纳头便拜,随后呈上一卷厚厚的卷轴,及一块银色的牌子。
“罪臣失职,未能斩除贼人首恶,只斩敌三十余,缴获此二物,银牌不知是何物,至于卷轴,恐怕是贼人名册。”
封瑕未动,眼神示意了一下,夏洛荻拿过银牌,翻看了一二,道“陛下,此物乃旧物,背面是一片祥云,正面是虎纹,有‘啸云’二字。”
“啸云?”封瑕看起来颇为惊讶,起身一步步靠近,“将卷轴打开。”
孙校尉应了一声,将卷轴一点点打开,打开至最后一点时,外面忽来一阵吵闹。
“何事喧哗?”
就在封瑕抬头询问的一瞬间,那孙校尉突然抖开卷轴,图穷匕见,从卷轴里抽出一把软刀,对着封瑕的喉咙要害就刺了过去。
“陛下小心……啊!”
离他最近的地方,跪着的秀女里,尹芯第一个发现,连忙扑过去抓住孙校尉的甲胄,却被孙校尉转头狠狠一踢,直中她心窝。
尹芯中了这一脚,整个人像是断线的风筝似的被踹了出去,把旁边正要叫人护驾的高太监绊倒了。
“护驾!护驾!”
被人这么一耽搁,孙校尉已失先机,但他未放弃,转头就对着皇帝再次行刺过去,大喝道——
“封氏小儿受死!!”
他话音一落,四周突然涌出五十余黑影,撕破王帐闯入,一时间刀枪、□□齐齐对准了他。
知道对方早已有埋伏的瞬间,孙校尉目眦欲裂,宛如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手中刀势如雨如蝗,但无奈魏军准备周全,□□一轮齐射之下,孙校尉双腿中箭,且箭头入肉时麻药即可发作,纵他有万夫不当之勇,纠缠十数息之后,仍然不支被擒。
灯火一阵通明,孙仇头盔被摘下,后面的封瑕笑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公西宰将军,江北战场一别六年不见,将军竟憔悴了许多,还这般亲身前来行刺,莫非北燕苛待将军?”
公西宰。
大魏臣民对这个名字刻骨铭心,先帝时,他曾是守国门的大将,却突然带领大军叛逃敌国以至于中原陷入战火,死伤百万,血流漂杵。
孙仇,或者说公西宰冷笑一声,道“封琰小儿,你也不遑多让,当年你我自黄昏战至天明,生生累死三匹马,那般豪气,如今竟也学那酸腐书生去了?”
封瑕踱着步道“昔年先帝在时,大魏风雨飘摇,唯独将军坚守铁关,不让北燕大军寸进。后来将军却突然开关叛逃,以至于燕军南下祸乱中原……朕实不明将军何以投北燕。”
“你住口!”公西宰目眦欲裂道,厉声暴喝道,“你封氏一族作恶多端,为掳夺二位小姐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害死秦公,还残杀秦家满门忠烈!此仇此恨,十万啸云军对尔等日夜恨不能食肉寝皮!有朝一日必让你大魏血债血偿!”
凄厉的喝声震破王帐,灯火暗处,夏洛荻轻饮了一口深秋的寒风,漆黑的眼眸望向帐外。
泰合十三年,朱明打下北方三十二州立国号为燕,拥兵三十万,雄踞北方。时大魏风雨飘摇,朱明以取“洛上双姝”为名,欲南征残魏。大魏朝廷震怒,庸官碌吏不敢应战,却纷纷指认红颜祸国,又因洛上双姝出自大魏砥柱镇国公秦啸门庭,开战前早已有流言传秦啸将献女叛国,先帝遂召秦啸入京以证流言。
泰合十四年初,朝廷昭告天下,秦啸叛国罪坐实,秦氏遂满门被屠。同年,三王乱朝,北燕大军渡江南下,中原陷入一片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