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死者的亲人,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凶手,这让吴丽不理解,或者她只是希望受到责备,她认为自己应该受到狠狠的惩罚,才能弥补害死陈洲的过错。
对于吴丽的行为,尽管沈之敬没有精通心理学,那也是看出了七八分,他语重心长地说:“他的公道,我会用余生去索要,但是我伤心哭喊,他也活不过来,要是我哭一哭他就能活过来,那我愿意把天哭破把地哭裂,可这根本于事无补,既然已经成为了事实,我们就必须面对事实,让活着的人……走出阴影。”
吴丽心头一热,大脑里两股矛盾的思想在斗争,适时的沉默让她缓和了心情,没了原先的自暴自弃,她舒了口气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沈之敬目光放空,斟酌了一下才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受人所托。”
受谁所托?她的家人都去世了,其他亲人也都没怎么联系,母亲去世时,连个到场吊唁的亲戚都没有,还有谁能托付他?难道……
见吴丽没有追问,沈之敬松了口气。
可刚松懈,吴丽便问出了难题:“谁托你来的?”
“你这丫头就是犟,你是有多讨厌我,不想看到我呢?”
“不是的,我只是很好奇。”吴丽收起慌张,别开脸嘀咕:“哪知道你是在找借口下台阶呢!”
闻言,沈之敬微微抬起头似在回忆,他舒了口气后,说:“其实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嘱托我今天一定要来保护你。”
吴丽更加不明。
沈之敬又说:“?其实我是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有人对我嘱托,你觉得会不会是你妈在给我托梦?”
听着,吴丽呆呆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找不到话语回答。
沈之敬自顾自地笑了笑,“因为太滑稽了,所以我刚也没好意思说的,来之前我也纠结了很久,刚才在外面,主治医生还让我避嫌呢!可我人都来了,就不可能认怂回头。”
“避嫌?”
“不光是你,陈洲的死,局长也让我避嫌,毕竟这个案子涉及到多名死者,在法律上来说,就算是杀死了一个坏人,那也要负上应有的责任,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有反效果。”
“那你还是快回去吧,我已经害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吴丽没有听见他话语的关键,只是深怕耽误他的事情。
“身为法医,我需要避嫌这没错,但是作为你的哥哥,我探望认识的妹妹也是理所应当。”
吴丽心头苦涩,“我哥可不是你这样的。”
“我也被告知过你哥不长我这样的,不过嘛!说来奇怪,这称呼一开口,就改不了了,哥哥也好,朋友也好,我们不是陌生人,这是事实啊!就算是探望弟弟的女朋友,这也是说得通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弟弟的女朋友?吴丽心里有种忧伤说不出口,“我……我也不是……”
“或许你觉得不是,洲子那家伙可不这么认为,所以他是为爱付出生命,你如果觉得是自己害死他,那就辜负了他对你的爱。”
吴丽心头百感交集,眉头深锁,轻咬着下唇,眼神哀怨地瞟了他一眼,又别过脸去,一声轻叹透着满满的酸涩。
病房里突然陷入了沈默,沈之敬看着她的侧颜,许多话梗在了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铃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安静。
沈之敬接通了电话,没有避开吴丽,直接和对方通话:“说!”
他没有称呼,像是带着命令的口吻,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吴丽的小眼神带着惧色地偷偷看他。
沈之敬的眉头皱起又松开,淡淡地回了一句,“好,我马上回来。”
结束了通话,四目相对,吴丽吓得连忙躲开,见她转动身体,沈之敬瞪大了眼睛,赶紧查看她的情况,“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可别弄疼了。”沈之敬担心地检查。
“疼是什么感觉我也想知道。”她可是无痛症患者。
发现自己的过度紧张,沈之敬整理好思绪,重重地叹气,走到病床的另一侧,用说教的口吻说:“你是无痛感,但你不是金刚不坏,你再瞎动,点滴都回血了。”
吴丽看着他重新扎针,脱口而出:“法医也能对病人扎针吗?”
他扯了扯嘴角:“还不是法医之前,我可是一名专业的医生。”
“你是医生?”吴丽惊讶。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听着像是有过一段故事,但吴丽又不好追问,目光带着期待地盯着他。
好一会后,沈之敬重新把点滴接上,目光触及,他扬了扬嘴角,眼中带着柔色地回视她的目光,说:“当我明白,医生也有救不了人的时候,我重新审视了我的职业。”
“医生也不是神仙,当然有救不了人的时候。”
“如果只是这样,我当然不会感悟那么深,那时候我在急诊室值班,送来了一名跳楼自杀的伤者,人人都说救不活了,可我救回来了。”
“一年后,我弟弟偶尔提起一件案子,一个被宣判死刑的杀人犯,其实是无辜的,而那名杀人犯就是当年我救回的那个自杀者。”
他顿了顿,像在回忆,“原来当年他是被诬告杀人才自杀的,在我治好他以后,临市的警察来捉捕他归案,没多久就被宣判死刑。”
对法律的薄弱让吴丽提出疑问:“宣判了死刑还能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