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之后呢?谁又还会记得?”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当如何?”
“不错,对于这世上的凡人而言,后人记不记得他们的生平事迹,的确没有什么分别。然而先祖文忠公,却并非凡世之人。”
魏谦听到这说法,不禁鼻息一嗤,下意识就想要出言嘲讽两声,但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憋了回去。
公羊老头继续说道:“先祖毕生所愿,是希望后世之人能永远记得建文帝与他的故事。他游历万水千山,修祠立碑,即便当时的士人都讥讽他是矜功邀名、不知进退,但他依旧执意如此,不惜为此耗尽余生。只不过……”
公羊老头一声长叹,道:“……到头来,终究只如这‘远山寒寺一野佛’了。”
魏谦却还是不明白:“人死灯灭,万事成空,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后人不记得了,他与建文帝的那些事情就当从未发生过吗?”
话音刚落,魏谦突然就愣在原地。
他记起前世曾经听过的一句话:一个人真正的死亡,并不是停止呼吸,而是被所有人遗忘。
魏谦心中莫名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或许自己身处的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只是公羊徽的一场梦境。而当所有人都忘却公羊徽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梦境消亡的时候。
如梦方醒,才是真正的万事成空。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算什么呢?只是一场梦中梦吗?
那小胖子呢?
他和小胖子的故事,是不是也只是一场虚妄的迷梦?
魏谦浑身发冷,竟是再不敢细想下去。
而对于魏谦的问题,公羊老头只摇了摇头,回答道:“先祖用意究竟如何,我等不肖子孙已是无从知晓,也只能从这些只字片语中猜度一二罢了。”
魏谦此时心乱如麻,竟是片刻都不想再逗留下去了。他朝公羊老头拱了拱手,说道:“老先生若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告辞了。”
魏谦说完,转身就走。
可还没走两步,就听公羊老头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小友,你可想过要回去?”
回去?!
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却让此刻的魏谦心神剧震,竟连呼吸都不由停滞。
魏谦深吸了一口气,回过身去,强装镇定道:“我自然是要回京城去的。”
“小友应该明白,我说的归处,既不是京城,也不是湖广。”
魏谦摸不清公羊老头的用意所在,索性装着糊涂道:“我压根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见魏谦如此,公羊老头也只好挑明道:“其实在长沙城与小友相遇时,我便心有所感,兴许小友与先祖一般,都并非是凡世之人。”
魏谦心绪烦乱,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佯怒道:“你这神棍又在故弄玄虚!我不是凡人,难道还是神仙不成?”
出乎意料的是,公羊老头竟直接点头,答道:“小友身具宿慧,偏又不畏鬼神,不拘俗礼,便说是仙人转世也未尝不可。”
魏谦一愣。公羊老头的这番推断反倒让他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些无语。他哪曾想到,自己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仅仅因为不信公羊老头那些江湖把戏,反倒被一个神棍认作是神仙,也当真是荒诞。
公羊老头则继续说道:“当日我曾为小友卜卦,卦中的爻辞正好与先祖所留的爻辞相应,那时我便猜到,小友与我公羊氏先祖定有渊源。今日我又以爻辞相试,而小友也如愿前来了。”
魏谦冷哼了一声,狡辩道:“我不过想来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罢了。”
公羊老头见魏谦咬死不认,只能图穷匕见,沉声问道:“那小友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中秋夜?”
魏谦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公羊老头。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永靖十六年八月十五,正是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