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之地非无妖异诡谲,昌平盛世亦不乏恶祟之物。
仙山庇佑,镇压邪灵,一方水土方得安宁。
一队车马行至郊野,那领头的人吆喝了几声,说是地方到了。
一位膀圆腰粗的大婶儿下车见了这景,呸了一声便插着腰骂了起来:“哈?这是到了个屁的地方!你莫不是见这一群都是些弱女子,故意欺负我们不成!”
那领路人被喷的一脸口水,不禁抹了一把,“大婶儿啊,真不是我骗你,这就是洛阳城。”
“城呢?!连个土房子都没有!我们都是来寻亲的,又不是来这荒郊野岭捡柴禾的!”她作势便要去揪那领路人的衣领。
“这位大婶,”一名清雅绝尘的蓝衣女子挡在了她身前,“不怪这小哥,再往前就是程家的地界了,寻常车马不得过的。”
哟,程家的地界。
孟良语闻言扑哧一声,惹得众人回头打量。她却不在意,目光露骨的将那美人考究一番,唇角弯了弯。美人却并没对上她的目光,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便移开了。
大婶儿收了手,却依然气势十足,劈头盖脸又是一顿盘问:“那程家又是什么破人家?!”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站的近些的还自动往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人群里有几个中年男人小声碎语道:“果真是鼠目妇人,竟连程家都不知道!”
领路的小伙子看不下去了,悄声跟那大妈解释道:“程家是镇守终南山的灵家,洛阳这一带的灵师,都是程家的人!”
孟良语扭头,心中不满道,谁说都是程家的人。
大婶又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白粉都挤出了褶子,“灵师?那是干什么的?!”
众人又是一惊:她竟连灵师都不知道?!
几个男人又凑了头,窸窸窣窣地议论:“这怕是个从没出过门的,连灵师都没见过。”
孟良语笑了笑,对那大婶儿说:“您听过鬼故事么?”
“那自然听过。”
“那,您信这世上有妖有鬼么?”
“大约……”大婶挠了挠脖子,“大约是有的吧?这谁都说不准。”
孟良语指着那山道:“您瞧,那就是终南仙山。”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目光一片敬畏惊叹,纷纷放下了东西,抬手一拜。孟良语转眼瞧着那灵雾缭绕的山,却是撇了撇嘴。
孟良语又道,“灵师么,简单的很,说是驱鬼的,除妖的,什么都行。您就当他们是那些传说里的道士法师。”
立在一边的冰美人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
灵师岂能和那些江湖骗子相提并论?!
“捉鬼除妖?灵师当真有这么厉害?嗨呀,了不得啊,”大婶叹道,又转头问那几个男人,“诶,你们都见过?”
其中一个书生样的握拳清咳了两声,“传闻,若遇妖鬼作祟,邪气缠身,便可去仙山求一条长缨。会有人取了你的血,在长缨上画一道符,系在,那个……那个什么钟——”
孟良语接道:“无鼎钟。”
“对,无鼎钟。”书生挠头笑了笑,“传闻,那十二鼎钟系了长缨后,不敲自响。之后就会有灵师去解它,解了你的长缨,就得为你驱鬼除妖。”
“呵,还不是传闻传闻,又有谁亲眼见过?”大婶问那几个人,“你们见过?!”
几人纷纷后退几步,摇了摇头。
孟良语道:“我见过。”
众人目光纷纷射来,颇有深意。
她又说,“灵师不过也是替人消灾罢了,他们不在神坛之上,不至于过分敬仰。”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书生面色难堪,十分不满,“灵师都是很了不得的,你没什么见识,自然不懂!”
孟良语抱着胳膊笑了笑,“那就当我是不懂吧。”
灵师为何而存?解人之难,遂人之愿。
消了邪物,遂了人愿,那长缨便是功勋;若是没能解人之难,那长缨便会自焚为烬,而灵师臂上便会多出一道刺目的火烧印记。
那印记,灵师们叫它烬痕。
蓝衣美人目光冰寒的剜了她几眼,“程家巡山的人就要来了,我劝你们赶紧离开此地。”
大婶又插着腰骂道:“怎么地,这路还不让人过?!”
“不让,”蓝衣女子淡淡道,“谁知道前面山脚山洞里关压了什么凶兽恶鬼,你们想去也无妨。”
众人又一惊,“赶紧走吧,别往前面去啦!”
“抱歉,各位。”领路人绕过来,“马车似乎坏了。”
“什么——?”大婶高呼起来,“我们付了你多少钱,你现在说车坏了?!坏了几辆?”
领路的惭愧道:“五辆,全都坏了。不信你们去看,钉子全被松了。”
孟良语嗤笑一声,“也就是刚才被松的,手脚倒是利索。马是不是也出问题了?”
此言刚落,两匹马便嘶鸣了几声,开始拉稀。不过片刻,其他几匹也陆陆续续泄起了洪。
算计好的啊。孟良语啧啧了两声。
领路小哥擦了擦汗,对众人道:“这个……前面不远处就有客栈,还请大家前去歇歇脚。”
天快黑了,总不能露宿荒野吧。众人心里埋怨,却也只能拿起包袱跟着领路人去了那黑心客栈。
果真是黑心!
哪里有什么屋子,不过是个破茶摊儿!
大婶儿破口大骂:“歇脚?!你这是让我们搁哪儿歇脚?!”
从里边出来个小厮随手一指,“那边不就有几件屋子?荒郊野岭的,喊什么喊?!”
那哪是什么屋子啊,分明就是马棚吧?
大婶还想骂,却见那小厮一脸戾气痞相,还是讪讪住了口。
几人结了伴朝着马棚去了,孟良语却在茶摊上坐了下来。
“良语——”有人叫她。
是谁?孟良语茫然回头,却见眼前的景象诡异迷蒙,像是笼了轻纱雨雾一般,看不真切。
“良语,你听着。”那人的声音沙哑沉稳,语重心长,却也是朦胧的厉害,“从今往后,你身后便没有人了,切记不可任性妄为——”
是梦么?这个声音是谁?又在说些什么?
她觉得一切都恍恍惚惚,再一抬眼,便见到一鼎大钟。
那钟正嘶吼长鸣,响彻了云天。钟下系了根暗红色的长缨,飘摇不定,似人之心。
她刚伸手要去碰,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而下一刻,迷雾便渐渐散去,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了视野里。
那人单膝跪地,面容痛苦不看,右手用剑艰难的撑着地,这身体才没倒下。
孟良语瞳孔猛地放大,立马要奔上前去,却被一股横空而来的力道推了出去,跌在了远处。
“爹!”她挣扎着爬起来,却怎么也过不去。
她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喷出一口鲜血,却依然狠狠咬着牙不肯倒下。
目眦尽裂。
“良语,日后……万事小心。”
“爹!”孟良语突然站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
可一转眼,周身的一切却都变了,没有什么无鼎钟,也没有什么长缨,更没有她爹。
对了,她是在黑心茶摊儿坐着,怎么就睡着了?
孟良语花了几息时间,才调整好了自己泛红的双眼。
不过是个梦罢了。孟良语,你爹已经死了,四年前就死了。
可是她……却是很久,都没梦见过父亲了。
挤了挤酸胀的眼睛,又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了些。
“姑娘面色苍白,可是有恙?”她抬了抬眼皮,见是那个痞里痞气的小厮。
她定了定神,故作镇定的端起茶,摇了摇头。
可拿起茶杯的手却在不可控的颤抖。
那小厮又问,“可需些吃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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