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卤,做了炸酱面。
这菜一端上来天虎可不跟他爹客气,一筷子下去就挟走了半扇的鱼,王大贵急得在桌子底下跺他:“兔崽子!不知道让着你老子点?”
桂花只是坐在一旁笑,天虎见她不拿筷子,说:“咱家没那么些规矩,你也过来吃吧。”
桂花连忙摆手,直说灶下还有,她一会吃点就行,王大贵说:“去吧,当着儿子的面不摆那些没用的。”
桂花眼眶发热,低头去拿了筷子碗出来坐下,王大贵挟了块鱼肉放她碗里说:“吃。”又挟了筷子猪头肉给她。
三人把饭吃完,桂花收拾碗盘,王大贵带着天虎出门,走到井口说了句:“我跟儿子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了,晚了你不必等我们吃饭。”
桂花答应着跟着他们送到院子门才回来。
两父子转到收垃圾的人家,找到些破柜子旧桌子,挑着还能看的借了辆板车拉走。王大贵硬扯着要给那一户人家钱,那家的人死活不肯收,连推带搡的说:“王大爷你这是骂我呢,你这是骂我呢。我收谁的钱也不能收你的啊?再说这东西都是我捡来的,本来也不要钱。”
王大贵说了声谢,又说日后一起喝酒,那人高兴的又帮他们把板车推到附近的木匠家,几趟把东西扛完,木匠说正好有一个活,那漆本来就用不完,一起漆了也不费事。一边叫小工来把柜子、桌子、凳子摆到院子里,又拿漆出来兑好,使唤着小工去漆,扯着王大贵要喝酒,又拉着天虎说这就是你儿子啊。
几个人坐下打牌,快天黑时王大贵看东西漆得差不多了,就说过两天再来取,让木匠不用急。木匠拍着胸脯说明天下午就给王大贵送去,又扯着二人不许走,说正好晚上了就在家里吃吧。王大贵连连推,说家里都做好了,又指着天虎说他主家还等着他回去,晚了就该挨打了。
父子两个回了家,桂花正站在门口等着,一见两人回来就急道:“都这个时候了,天虎回去不会挨打吧?”
天虎肚子里快笑断肠子,脸上却苦着说:“娘啊,都是爹害得我,这下一定会挨打了!”
王大贵上去一脚踢得他向前一个踉跄:“兔崽子你就会说你老子的坏话!”
桂花更急了,回屋拿了个包袱说:“我就想是这样!赶着烙了几张饼给你带着,旁边你大婶家有条驴,一会儿你骑着走!”
天虎接过包袱桂花已经到邻居家去借他们的驴了。等天□□|上了驴笑眯眯的对桂花说:“娘啊,那我就回去了。”
桂花答应得极快,美得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条缝,又说:“我给小五做了点甜花生,放在包里了,到了那边你记得给他。”
天虎一边答应着一边扬鞭赶着驴走,看到桂花和王大贵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走,一直到都看不见了天虎才扭回来坐正,打开包袱一看,桂花给他烙了五张葱油饼夹着葱花蛋和咸萝卜条,还有一个小口袋,装着满满的花生,捻一个出来看,上面好像是裹了面又用油炸过,扔嘴里一尝倒是透着股甜味。
天虎笑着自言自语道:“这个娘倒知道心疼人。”回了段家把花生给小五,说,“这是咱娘给你的。”
小五打开口袋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一边说:“又有娘了?”
天虎蹲下也从小五怀里的口袋里掏花生吃,一边点头说:“嗯,又有娘了。”
等屋子里都收拾好了,家具也都摆上了,二姐叫来张妈妈说:“把人都叫过来,我也该见见了。”
红花嫁人了,临走前把箱子钥匙都给她了。在那之后她就没把钥匙再给另一个丫头,而是自己收着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也该管点事了。这几个月过得着实糊涂,是怎么回事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在吴家明明事事都好,可到了段家之后她才发现其实自己事事不行。在吴家时,她觉得自己挺厉害的,能跟着吴老爷学管家里的事,吴家银钱账目田地名册样样她都见过,她一开始认字学字就是用账册,写下的头一笔就是把庄上交回来的六十四两六厘的钱入进账内。
所以她觉得自己挺能干的。
可是嫁进段家后她才明白自己其实一点都不能干。段家门里的事比吴家复杂一百倍。
她明白过来了,她在吴家能干是因为有吴老爷在后面给她撑腰,屋子里的婆子丫头们都乖乖听话是因为有吴冯氏在上面压着。
仓促出嫁,屋子里一下子多补了几个丫头婆子,事情也多了起来。跟新来的几个人比,她自然是觉得张妈妈和红花更亲近些。米妹青萝几个都是后来买进吴家的,比不得出身吴家屯的婆子丫头,就是下人中间也要讲个三六九等。
二姐冷眼看了几日,心里清楚对那些婆子们不能硬顶着来,只能软和着慢慢笼络。而米妹几个小丫头,就是让她们出来管事拿权也服不了,何况经过红花这件事后二姐又明白了件事,就是丫头们日后总会出嫁的,既然留不住她们,这也就没办法信到底了。
她也没别的办法,出了门她更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离着吴家远了,没了吴冯氏和吴老爷在上面压着,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对屋子里的下人了。
怎么着才能让她们对她忠心?
她想来想去,人是越来越软和了,对着婆子和丫头们也是越来越好说话了。她知道这人心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不是说当面这些丫头婆子们低头了,听话了,她们的心里就真的是这么想的。她不能用打用骂让丫头婆子们顺从她,那是最笨的做法。
她觉得人心换人心,她对她们好,工钱上也宽裕些,她们知道在她手下能过好日子,自然会老实呆在她这里的。
暂时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心些,毕竟光软和就只剩下让人欺负了。她决定要是有人不服管教,有二心,她不多打骂,立刻就会将人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