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尸体上,放声大哭,哭声传到冷星云的心中,真有如刮骨绞心般的折磨。
“当年云雾门遭灭门之祸,人都没死半个,没想到这次……”
安七玄离温玉最近,一双手臂全被炸没,所幸冷星云带有一张二阶生肌符,配上断续膏丹药,正缓缓长回,过程本应痛苦无比,但他硬生生忍住,走到冷星云身边坐下,冷冷的说着话。
冷星云知道他这是在怪自己,不该答应赵良德要求,结果落得如今的下场。但这件事牵涉到紫不与,牵涉到云雾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性命,自己是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纵然心中滴血,委屈万分,但也只得沉默不语,转过脸去,生生受了。
“哎……”
安七玄见他这个样子,又不理解,又心疼他,只得回去,探视其余人的伤势。
“怎么没见万姑娘,何师弟,古师弟?”遍寻不着这三人,安七玄急忙拉过陈鹏问话。
“古师弟一直没出现,万姑娘和何师弟去寻他了。”
陈鹏虽然胆小怕事,但久在狂风岭,又做过十来年的散修,争斗看得多了,自然不会像安七玄那般,对冷星云心存怨念,“又要好处,又不肯担风险,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呢?”他心中不太看得上安七玄对冷星云的态度,但这话他不想对安七玄说,毕竟自己和程胖子亲厚,与安七玄的关系算是较为微妙。
“古师弟……”安七玄口中喃喃自语,“他人机灵,应该不会有事吧?”
陈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战斗这么激烈,古吉如果没出事,一般早就回来支援了。只好自顾自地忙活着,先点燃丛篝火,将再次昏迷的冷星云拖过来安顿好,又摸黑跑去山都门的死人堆里寻寻觅觅,在安七玄不解的注视下,拣回来五、六个储物袋。
“你没体验过,这狂风岭的争斗历来就这样,生死不怨,赢家通吃。”
陈鹏将储物袋一股脑丢在冷星云身边,也不去看里面装的何物,只用种阅尽沧桑的语调,缓缓地讲述着。
“当年我所在的宗门,说起来比云雾门要强的多了,可一夜之间,也是说灭就灭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晚,门中凡是抵抗的修士,不论男女老少,大大小小被杀了几十口,但是我恨对方吗?按理来说,是应该要恨的,但是我没有,我活了半辈子,在狂风岭,这种事看得太多了。这里没有什么好生之德这种说法,只有实力,只有赢家,弱者是没法生存下去的,就像如今的山都门。山都门所做的事,狂风岭任何一家宗门谁敢说没做过?他们唯一的错,就是令魏老祖起了觊觎之心,为啥魏老祖独独要他们的命?无它,柿子挑软的吃罢了。在狂风岭,要想不被吃,不落得和山都门一样下场,就必须要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我做不到,所以我不恨别人,我只恨自己狠不起来。比如他……”
他指指和冷星云对决的修士尸体,那具干尸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手掐法诀的姿势,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副有着滔天恨意的狰狞表情,在篝火映照下,特别的阴森、诡异。
“他就够狠,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成功,有机会在狂风岭活下来,如果他还能再坚持一会儿,死的就是掌门师兄,就是我们,他才练气二层,和黄和一样,如果不够狠,怎么能把练气五层的掌门师兄逼到如今这步田地。”
安七玄沉默。
静谧的夜,除了陈鹏的声音,只有燃烧的篝火在噼里啪啦作响,他没有用修士常用的萤石照明,不光是为图火光的温暖,还因为它能提供一种存在于人类心灵最深处的安全感。
“死亡……固然可怕,但是决死的战斗,未必不是一种修行,与天争命,与人争命,狂风岭无数修士,就是在这种战斗中成长,突破的。你们在楚家的羽翼下,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以后就会慢慢理解了……”
陈鹏再不说话,倒下去,很快就昏昏入睡,他的内伤同样不轻,醒来后一直忙碌,终于也抗不住了。只有安七玄被不停长肉的双臂痛得睡不着,一个人对着篝火发呆。
篝火熄灭的时候,天色渐渐变成鱼肚白,一夜的风,将无名山谷的血腥气息,吹淡了不少,远方树林中走出来两个人影,一男一女,安七玄看着像王七和万莫宁,赶紧甩着两臂空空的袖子,迎了上去。
“怎么了?”
走到近前,发现两人都在无声抽泣,往王七怀中看去,他横抱着一具无头尸体,身上赫然是云雾门的赤袍。
“古吉他……”
安七玄眼圈瞬间就红了,“是他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