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的房子。
屋子的女主人在如往常一样, 晾洗衣服,收拾碗筷, 整理床褥,擦拭地板与家具……忙忙碌碌,等到屋子的卫生告一段落,她才打开一间挂着小兔子门牌的卧室。
卧室后是她的女儿。
从生下来就听力障碍,如今刚刚五岁的女儿。
卧室和外头一样整洁清爽。
连最容易落灰的窗户,也崭新得像刚刚擦拭干净。
五岁的小女孩正趴在地上, 津津有味地看着看着一本图画册,并没有意识到她进来了。
当然没有,女儿听不到一点声音。
她走上去, 出现在女儿眼睛里,再跪坐下去,环抱住女儿。
女儿乖乖地任由她抱着, 她永远不能从后边接近女儿,那会让毫无准备的小孩子吓上一大跳, 进而剧烈挣扎,伤到自己。
她抱着女儿。
女儿身上还带着甜甜的奶香味。女儿一开始依然津津有味地看着图画册, 可是很快,像是两颗心隔着彼此的胸膛发生了轻轻的碰撞,女儿抬起了双手,她小小的手环住她苦手的腰。
她透过女儿的肩膀, 看向镶嵌在书柜上, 那副巨大的镜子。
镜子照出一个脸颊蜡黄, 头发稀疏,身材干枯的女人。
照出了她——魏真珠——连名字都如此老土的女人。
她将女儿抱得更紧了。孩子不能扭头,看不到她含泪的眼睛;孩子的耳朵听不见, 也不能听到她对着镜子的念叨:
“畅畅,你爸爸有新的喜欢的人了,我看见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好漂亮。”
“我看见她开着的车……她穿着的衣服……她拿钱包轻轻拍你爸爸的脸。”
她高傲,又丰腴,又轻蔑。
她和她认识的所有已婚女人都不一样。
婚姻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一切属于少女的梦在结婚的那一天都破碎了,女人开始进入柴米油盐,进入家庭琐事,等到孩子再生下来,她就成为了母亲,她就不再需要……性。
这个字眼好像烙铁,烫得她一个哆嗦,一阵战栗,不止羞于启齿,连想一想,都觉得犯了不贞之罪。
她,包括她认识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孩子生下来以后,总是夫妻分房,几近不再接触。
可是那个人,那个人不一样。
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浓烈的性暗示,她像是一条扭动的诱人的蛇,绕着她丈夫在转,而她那个原本以为再熟悉不过的丈夫,碰到这种事总是一脸冷冰冰的丈夫,忽然变脸一样露出了笑容,讨好的,温驯的笑容。
那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女人可以不需要性,男人不能不需要性。
男人不需要性,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对他已经不再具有任何吸引力。她躺在他身边,只像一个死人,一块死肉,一个散发着恶臭的令人嫌弃的肉。
她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是丈夫发来的消息。
丈夫说:“有应酬,晚上不会来吃饭。”
她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又挪开。她知道丈夫去哪里。丈夫是去“她”那里。
她偷偷地跟踪过,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住所。
“她叫高爽……”
“她连名字,都这么漂亮……”
镜子里的女人喃喃自语,她神思恍惚,脸上居然没有嫉妒,没有愤怒,只有越来越深的羡慕。
也许只有那样的女人,才配得到爱。
莫耐跑到了别的城市,纪询和霍染因也正式解放了。
他们也不折腾了,干脆打道回府,而后分手。
纪询回家睡觉,这下可能是疲惫过了阈值,他这回倒是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大年初四。
他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打了个漫长的哈欠,左右望望,寻找着霍染因的踪迹——好像对方会突然从他家里的某个角落冒出来似的。
霍染因当然没有冒出来。
人家估计也正呆在卧室里,睡得正香呢。
这是被霍染因强迫着见面见习惯了,如今看不见他,都开始不习惯起来,真是有点可怕。纪询嘀咕两声,摸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朋友圈里,霍染因冷冷清清,没有任何动向,从加对方微信到现在,纪询发的朋友圈有被霍染因回复过,但从来没有看见霍染因主动发一条朋友圈动态,这点上,对方倒是和袁越一模一样。
但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袁越居然发了朋友圈,是昨天半夜发的,虽然只是一个系统自带的小黄人震惊表情,但还是让纪询震惊。
他发了条消息给袁越:“怎么突然发朋友圈?”
上午九点,袁越秒回,无论昨天晚上什么时间睡,他的早起生理闹钟始终是清晨六点,雷打不动:“纪询……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好像……我真的,我觉得我看见晴晴了!”
哦,都初三了才发现,你可够迟钝的。都不好意思说你是当局者迷,也不知道我们过去是怎么和谐共事的。纪询看着聊天框,没心没肺思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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