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回到段府,直接去找紫薇。
紫薇正在对家务帐,屋里站着好几个来回话的丫头婆子。
七夕冲冲闯进来,顾不得避嫌,两三句话把这些人打发出去,对着紫薇劈头就问:“你说,奶奶会去哪里?”
紫薇一愣,狐疑地问:“奶奶不是在陪嫁庄子上么?”
“奶奶走了,今晨一大早走的。”
看后门的杨老头早晨刚醒还没起床,听见睡在床边的大黄狗低吠了两声,站起来到门口转了一圈又回来躺下。多半那时有人经过门前,那狗认得不是生人,就没闹大。开庄院后门时发觉门闩已开,被人用木片夹住,虚掩着的。杨老头担心庄院里有人不轨,悄悄往外搬东西,晚些时候报给管事。七夕有七八分肯定,悄悄出门的那个人,就是奶奶。那后门离奶奶的住处最近。
紫薇又是一呆,想到什么,忙问:“少爷呢?”
“奶奶带走了。”
“啊!”紫薇惊呼,腿上一软,跌坐在椅中,好半天才问:“奶奶可留下什么话?”
“奶奶给大爷留了封信。”七夕从怀中掏出那信。
牛皮纸信封,不厚不薄,平平整整,约摸装了五六张纸,封口处点了一滴腊。想要打开,看过再重新封上,也很容易。七夕和紫薇接受的教育却不允许那么做。
两个人都瞪着那个信封,脑子里想的却不是一回事。七夕想知道奶奶会不会在信里透露行踪,也许只是一时置气,回常家或者镇江了,应该去那边看看找找。紫薇清楚奶奶若是走了,就很难找到,只想知道她会不会把真相告诉大爷,好叫大爷死心,不去找她。倘若大爷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反应?少爷的将来又会如何?
确定紫薇事先毫不知情,略说两句,嘱咐她暂时不要声张,七夕匆忙离去,先往常府打听。
紫薇再也看不进账本,坐在椅上发呆,脑子里乱糟糟。奶奶走了,带走了少爷。奶奶再怎么能干,终究只是妇道人家,也不象是个吃过苦的,外面若没人接着,还不知会遇上什么。少爷那么小,如何经得起这番折腾?奶奶要避着大爷,就不知心疼少爷了么?可是,看样子,奶奶若不走,早晚会同大爷闹开。到那时,少爷的境况也是为难。
奶奶要走,怎不告诉她,不带着她?是为着她那一下对原先奶奶的不忠,还是因为她认的主子是原先的奶奶,信不过她?她不怕吃苦,只要能看着少爷好好的,平安长大,吃多少苦都没关系。不过,她若走了,这府里还有谁会真心关怀英儿小姐?
纷乱中,被她想起一些事。奶奶曾说:“我是真的需要仰仗你,故而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你在我身边,我不过多个丫头。你做着内管事,我和小强都多一层庇护。”离开时,奶奶交给她一串钥匙,说过:“涵院那边,你时常替我照看着些。”还给了她一个荷包。
那个荷包,奶奶说是给她的寿礼,让她在生辰那天打开。离她的生日还有大半个月,紫薇放在了枕头底下,每天拿出来看看,始终没有打开过。也许,奶奶在荷包里给她留了话?
紫薇忽地站起来,跑回屋里,取出那个荷包,急急忙忙地倒出里面的东西。银元宝下面,果然压着有两张叠得很小的纸片。
第一张,三百两的银票。第二张——紫薇一阵眩晕。
是她的卖身契!紫薇的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被嫡母卖到妓院那天起,怨过,恨过,她没想过还能得回自由身。
那一年发洪水,家园被淹,一家人逃难出来,虽然狼狈,并没到要卖儿女的地步。路上,祖母和生母病倒,父亲陪着她们慢慢走,让嫡母带着她们姐弟四个先往扬州来投奔姑母。到了扬州,嫡母却不直接去姑母家,而是先寻了家小客栈住下,让人为她梳洗换衣,然后命自己陪嫁的心腹下人带着她去姑母家中报信。
那人把她带到一个富丽堂皇的院子,有个满头珠翠,满脸脂粉,满身香腻的老女人拉着她的手看了半天,同那下人到一旁地嘀咕咕。她是第一次到扬州,却不是第一次见姑母,知道那女人不是姑母,姑母家也是她家一般的小富户,用得起几个下人,却不会是这种光景。害怕不安中,她安慰自己,这也许是嫡母的什么亲戚,等从这里出去,就能去姑母家,也许还能见到父亲。
不知哪里跑出来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把她撞倒,然后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不解,拉着她的手说:“你也是被他们骗来的?快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开始是糊里糊涂地被女孩带走跑,听见后面人声噪杂地叫“抓住她们”,隐约看见一群凶神恶煞追来,又惊又怕。女孩子崴了脚,倒是她拖着她跑。
也是运气,真被她们跑了出来。跑到无人处,女孩告诉她那是什么所在,她还不肯相信。她父母双全,祖母在堂,家有薄产,有姑母可以投奔,嫡母为何卖她?何况她是爹最爱的女儿。
女孩听了嗤笑:“你又不是她生的。你爹越疼你,你那嫡母越不能容你。眼下你爹不在,她只需说你在路上走失了,至多落个看护不周,兵荒马乱的时候,谁还能怪得她?下人是她的心腹,你弟妹还小,也不会帮你说话。过些日子,就算你爹晓得,会到那种地方找你,认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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