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是太后。
“儿臣见过母后。”梅雪衣敛衽见礼。
“原来是王后。”太后眉梢微动,“过来,哀家瞧瞧你。”
梅雪衣扶着平台边缘的黑玉栏,小心地踏上青玉砖。
从她‘复活’到现在,仅有短短十二个时辰。这么一点时间内,经历了太多事情——金陵人劫辇、断情沈修竹、杖杀小世君、解决梅乔乔,以及……被昏君欺负了足足四回。她实在是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所以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宫里还有位太后。
走到近前,太后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梅雪衣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太后。繁复的宫装层层叠叠,面上彩脂精致华贵,发间钗环叮铃有声。
寒风卷着飞雪,细细地散在天地间,鼻腔中充斥着冰雪冷冽清新的气息。
“王后真是个淑雅的可人儿!”太后痛心疾首,“卫王他怎就不懂得珍惜!”
梅雪衣:“?”
太后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王后啊!”太后重重拍着扶栏,“你是他的枕边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卫王被狐媚子勾了魂去!该说要说,该劝要劝,该骂也得骂!总不能,放任他变成昏君,毁了卫国江山社稷啊!”
她怒气冲冲地来回踱了几步,遥指朝暮宫:“王后,你只管处置了那惑主的妖妃!卫王要是不满,就让他来找哀家!”
梅雪衣:“……”
“杀了妖妃!绝不能再叫她继续为祸江山!”太后指尖微颤,是气的。
梅雪衣:“……”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有一点点心虚。
“我儿当初一心扑在社稷上,励精图治,人人称颂,哀家以为可以安心闭眼去找先王了,谁知他忽地变了,整日劳民伤财大兴土木,这是要亡我大卫江山啊!”长长的指甲套摁住额角,太后气得闭上了眼睛,“我儿怎就变成了昏君!”
梅雪衣奇道:“那是何时的事情?”
“哀家记不清了。哀家每日都在自己的永寿宫中,出不去,只能看着这摘星台高一点、再高一点,看着一筐筐美玉明珠送进去、再送进去,看着那金屋玉殿建起来、再建起来!哀家真是痛心疾首、痛心疾首!”
她的声音愈加凄厉,长指套渐渐刺入了皮肤底下。
梅雪衣:“……”
她眼睁睁看着那支青玉做底、镶嵌着金丝螺纹的假指套从太后额角皮肤刺了进去,再从一寸之外穿出来。一滴血都没有,却比流血更加令人惊悚。
太后,原来也是一只阴灵。
她的执念想必就是这卫国的江山了。
“王后……”太后阴灵幽幽看过来,“你答应不答应哀家,即刻铲除那玉殿中的祸国妖妃?”
她忘了指套还嵌在皮肤下面,手一扬,像撕破了一层帛纸一般,把额角的皮肤扯裂了好大一块。
梅雪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只阴灵,惑主的似乎正是她面前这个淑雅的王后。
“怎么?”太后阴灵的神情变得冰冷,“你身为王后,不考虑江山社稷,却只想着讨好卫王,纵容他宠着妖姬胡来么?”
梅雪衣:“……”
“无能!”看她一副无奈的样子,太后阴灵不禁狂怒,“要你何用,不如把后位留给能人!你去死吧!”
阴风呼啸,梅雪衣恍惚感到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一晃神,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悬在了玉栏之外,脚下便是万仞之渊,风一吹,摇摇欲坠。
此情此景,换作任何人,第一反应都是跨进玉栏、返回平台上。
梅雪衣心知这是幻象。自己方才明明站在玉栏里面,若是被幻象迷惑,翻过玉栏,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去死啊!”太后阴灵步步逼近,作势要去掀她抓在暖玉扶栏上的手。
梅雪衣刚要动,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攥住,攥得生疼。
她回眸一看,只见昏君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袍,站在她的身旁。宽大的衣衫和他的黑发一道扬起,他的五指像冰块一样,钳着她,力道极重。
寒风卷过,阴灵幻象消散不见。
他不悦地垂着黑眸,声音沙哑低沉:“王后,太冒失了。”
“陛下……”她看到他赤着足,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想什么那么入神,走到台子边上都不知道。”
“想到太后。”她问,“太后是什么时候薨逝的?”
“五年前。”他松开她,负手走到高台边缘,“病逝于永寿宫。”
摘星台,就是建在当初的永寿宫主殿遗址上。
“孤知道母后那日要死,终究什么也做不了。”他陡然回身,目光瞥过来,温柔却凉薄,“孤也知道,你终会跟着沈修竹走。所以,王后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
梅雪衣:“……”
叫他不穿鞋在雪地里乱跑吧,这下病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