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这是名嘉有感而发,怜惜姐妹,倒不如说,是她发自内心对婚姻和情感的审视和拷问还更准确一些。
做一个驯良温和以夫为天的妻子,最终却只是被逼无奈放弃了作为正室的权利;做一个心慕夫君追求爱情的妻子,却不得不面对侧室的存在以及被迫与人分享感情的现实。
礼教对于人的要求,原本就是矛盾的。
要端庄大方、贤良淑德,那是没有爱慕之心的人才能达到的,斤斤计较对方给予的善意,再在天平上不多不少地放下等量的尊崇,不断试探,不断增减,不断寻找自己想要的和能给的之间微妙的平衡。
所以,才有了世人眼中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
年少的时候,谁没有憧憬过婚姻与爱情的美好谁没有期盼着爱与被爱,希望自己的人生顺遂诸事无忧就是白哉自己,自认为并不是个放纵肆意的个性,不也有过一意孤行、任性追求短暂爱情的时候吗
但是名嘉似乎从没有过一次,流露出索取和要求,娇气与固执。订婚之后那次见面,她是那么自然,那么得体,甚至让白哉都忘记了他们是未婚夫妻。成婚之后,她从没有过无措和急躁,就算是在全然陌生的朽木家,也始终从容镇定,大方端庄,行止有度,仿佛无欲无求。
私心里,名嘉这番表现自然是最能让两人放心的结局,但是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白哉突然发现,原来名嘉也有对感情的迷茫,也曾对爱有过思索与质疑。
她还很年轻,却处事完美得不像个真人,只有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悄悄揭开了遮得严严实实的幕布一角,惊鸿一瞥之下让两人都悚然一惊,像是窥到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一样。
气氛瞬间变得怪异而尴尬起来。
名嘉话说出口就惊觉自己说了多余的话,一抬眼,正与白哉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两道目光倏然相撞,就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两人不约而同别开了眼睛。
半晌,名嘉找回了一贯温雅从容的声音,垂着视线“今日累了一天,时候也不早了,您该安寝了。”
那边模糊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下去,她随即也灭了灯,尽量动作轻巧地钻进另一边的被子,却不自觉离旁边的人远了些。
一张宽大的被子就因两人中间的空隙而搭出了一条缝,让两人都觉得有点冷,却谁也没有动一下。
只能听见昏暗中,彼此轻浅而刻意放平的呼吸声。
冬日的夜冰凉而漫长,大约是因睡前发生的那点尴尬之故,白哉睁开眼时外面还仍旧黑沉沉一片。
甚至还不到平日他该去道场练习的时候。
脖颈旁有种轻微的痒,他侧头去看,入目的是名嘉安静的睡颜。睡前两人心照不宣刻意空下的距离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大约是觉得冷,名嘉微侧着身,头轻轻靠在他左肩上,乌黑的长发就有一两丝从挽好的发辫里跑出来,调皮地扫着他的脖颈。
习惯了黑暗的眼在混沌中勉强分辨出身边妻子的轮廓,呼吸的气息隔着寝衣喷在脖子和胸口的皮肤上,白哉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就想起名嘉那一瞬间略带着迷茫和脆弱的表情,又想起紧随其后她迅速换上的故作平静的面具,心里突然觉得有点闷。
在他们的婚姻里,他已经竭尽所能地给了她应有的尊重,名嘉也并未向他要求过其他。守着两人都能接受的比陌生人更近一些的距离,他们几乎已经形成了这样不必言说的默契。
不愿、不想、亦不能打破这种局面。
但是在午夜梦回的此时,黑暗最大限度地包裹了坚硬的心,浓重得化不开的夜色里,身边这具柔软、温暖的躯体,令白哉几乎无所适从。
就算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也好,他知道,对于这个妻子,他是有一丝怜惜的。
就在这个念头闯入脑海的一刹那,绯真孱弱文静的脸不受控制地闪过,白哉一个激灵,几乎是粗鲁地一把推开了身侧的身体,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剧烈的心跳受惊一般疯狂地鼓动,灵魂深处刚冒头的一点点柔软像是受到了极大拷问似的,让白哉心惊肉跳。
这股力气用得出乎意料的大,名嘉蓦然转醒,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从床上跳了起来退出一大截距离,这个反应倒弄得白哉怔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您怎么了”静下心来就感受到房内并无其他人的气息,名嘉随手点了灯,见被子因为刚才的动作已经被掀到老远的地上,白哉仅着寝衣坐在床上,脸色不佳,不禁吓了一跳,继而又纳闷。
刚才睡梦中感受到来自身侧的一股力量并不是错觉,丈夫还大半夜坐在床上发愣,难道是做恶梦了
孰料听见名嘉的声音,白哉脸色却更加古怪了一些,仔细看的话隐隐还有些挣扎和隐忍,也不看她,也不回答,径直起身披衣,拉开门就离开了卧室。
冬日凛冽的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屏风都晃动了几下,床头的灯芯剧烈跳动着,也让名嘉单薄的寝衣瞬间冰凉彻骨。
她呆立当场,满脸惊愕。
早饭的气氛就格外沉闷和古怪,露琪亚举着筷子小心翼翼挑了几颗米粒,眼角不断扫着兄嫂二人。
白哉一张脸冷若冰霜,比平时的样子要严肃五分,名嘉一如既往照顾周到,轻声慢语,而对于嫂子的举动,兄长看上去却不像以往那么受用。
反倒带了点微妙的排斥。
从摆饭到用餐结束,白哉都没有跟名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出门时名嘉要像往常一样帮他挂好斩魄刀,他都直接避开,自己接了千本樱就往外走,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副不想和名嘉多做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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