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用手沾了杯中茶水,在桌上画了一座山,然后默默低头吃自己的饭。
苏秦:“何意?”
林寻喝了口粥,咽下去道:“我听人说过这么一句,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你我如今中间便隔着一座山。”
无论如何,都看不顺眼。
苏秦点点头,又问他:“就因为一块肉?”
“这是肉的问题么?”林寻骤然抬头,觉得自己冲动了,又低下头夹菜。
苏秦依稀听到他嘴里嘟囔了句‘分明不止是一块肉,’觉得好笑,道:“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林寻想也不想答道:“老死。”
然后和你老死不相往来。
他这才真正感受到了一个吃货的怨念,苏秦有些奇怪地盯着了林寻看了下,不明白一个皇子,从小锦衣玉食,怎么会对肉有如此大的成见。
其实从前林寻对吃没有如此讲究,但经历修真界的人无事便磕磕丹药,吃天材地宝,才导致他如今对人间美味的热爱。
“你一晚没回宫,再回去莲皇必定起疑。”
林寻放下筷子,用桌上的素帕擦了擦嘴,动作很优雅:“他顾不上我,莲皇昏庸了,不代表他的几个儿子也跟着一起犯蠢,他们必定会前所未有的团结,伺机而动。”
随着起身,林寻的用餐宣告结束,他淡淡道:“一方面要想着长生,一方面还要对付自己儿子,哪里还会关注一时兴起提拔起来的‘公公’。”
苏秦见他似乎已经拿了主意,便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苏秦去采药,林寻跟在他后面,背着个药篓子,拿着小锄头,一路走,眼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看准野菜便挖出装在篓子里。
回去后苏秦将一些不知名毒性强烈的花瓣研磨成粉末,又加入一些草本药物,林寻搬了个凳子,脚边放着个铁盆,挽起裤脚在他旁边择菜。
苏秦余光瞥见他,正配药的手微微一颤:“……有这时间,你可以多去看看书。”
林寻从怀里掏出一本食谱,摊开放在盆子上,“我在看。”
值得庆幸的是,胡闹了一天,林寻最终还是在宵禁前赶回了皇宫,一进宫,就发现好几个宫女手忙脚乱地端着热水来回奔跑,他拉住其中一个认识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被拉住,吓了一跳,见是林寻,手按在锁骨朝下的地方,“安公公,你吓死奴婢了。”
林寻:“你们这么匆忙,要去哪里?”
“怡贵妃正在生产。”宫女道。
林寻皱眉:“不是还有一个月?”
“自从皇上派兵打域外,娘娘便动了好几次胎气,太医开了药方才勉强保住孩子。”
林寻抿唇,莲皇打得哪里是域外,打掉的是昌然郡主妄图称王称霸的心,她不会看不出来,此役结束,莲国的气数也算走到头了,失去这个支撑,她再想做什么都是以卵击石。
他松开宫女,往丹房的方向走,霁初仍旧在炼丹,他应该算是这宫里最平静的人。
“之前我把过脉,是个男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霁初出声道。
林寻,“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下还难说。”
“不要小看人的意识,它强大的难以想象,”霁初淡淡道:“我当初在火场,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但报仇的欲望竟是让我死里逃生。”
林寻,“你认为会母子均安?”
霁初颔首,“怡贵妃身体底子原本就不错。”
他双目已盲,又背对着林寻,没有办法看到任何对方脸上的神情,但是他能听到林寻用一种极为古怪的语调说道:“昌然群主的父亲是安平王,这个孩子若能平安诞生,他的身上也流有辰国皇室的血。”
随后,一声令人悚然的笑声低低发出:“怡贵妃虽然多次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倒是想让这个孩子能顺利生下。”
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情况下的林寻,霁初有一种说不出奇怪,眉峰聚拢,“为何?”
“只是突发奇想罢了,”后者笑了笑:“也许这孩子未来会至高无上。”
霁初眉头蹙得更紧了,林寻笑容有些戏谑,“开个玩笑罢了。”
他给霁初留了些下午择好的野菜,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霁初听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至高无上,能高到何处,莫不成能到九五之尊?
良久,他摇摇头,认为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过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