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来给她助力抢北京去厦门的火车票,说自己十一假期想去厦门玩一趟。
沈昼叶的眼泪,终于止住了一点儿。
她一个一个地点下去,大多数都是公众号的推送,可是她突然一眼就看到,陈啸之还发来了未读的消息。
沈昼叶:“…………”
沈昼叶只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颤抖着点开了陈啸之的头像,看到他在十分钟前发来条微信:
“人呢?”
像是在查岗似的。
沈昼叶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桃子,指尖上还是没擦干净的眼泪,一按屏幕全是水点点。她撒了个谎,回道:“刚刚去洗澡了。”
陈啸之说:“洗个澡一洗俩小时?你下车前我不是让你结束之后马上联系我么?”
沈昼叶顶着可达鸭的头像,抽抽噎噎地回复道:“……对不起。”
“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把我给你说的话放在心上过?”陈啸之咄咄逼人地问道:“沈昼叶,你真是我交往过的这么多任里面最不爱带脑子过日子的人了。”
沈昼叶看到‘这么多任’四个字,眼泪水儿又滚了出来——这次是不是难过,这次是委屈的。
——他不仅不把我当回事,我搞科研比不过他,谈恋爱也比不过他,我单了十年,他果然在外面浪得要死,这个初恋女友当得怎么这么憋屈呜呜呜……人生重来算了……
然后陈啸之刻薄地说:“研究研究做不好,让你负责点杂事总行吧?”
沈昼叶苍白憔悴地嗯了一声。
这些事她其实做得还挺习惯的——沈昼叶在国内时就负责了好几年的课题组杂务,然而来了这里之后,杂事基本都是陈啸之自己在处理。
沈昼叶必须承认,虽然很痛苦,但陈啸之确实算得一个好导师。
陈啸之更苛刻地说:“明天开始到我办公室负责杂务,早上八点给我把卫生打扫了,下午走之前浇我养的花,整理文件,以后跑腿也是你的活儿——对了,这边的银行卡号给我。”
沈昼叶:“……”
陈啸之:“?”
沈昼叶对陈啸之心如死灰,哀莫大于心死地说:“我不能收你的钱。”
陈啸之:“……???”
沈昼叶顶着可达鸭头像,十分诚实不拐弯地道:“包养是行不通的……”
“……”
陈啸之怒道:“沈昼叶你真的有病吧,我给你推荐个医生?你来了一个月我不给你发补助?”
沈昼叶:“…………”
然后陈啸之冷冷地说:“包你妈呢,还包养?你是气人专业毕业的?专业素养没见到,成天他妈的把我气得头疼,你是真的牛批。明天我去系主任那告你状你信么?”
顶着头疼疼哭可达鸭头像的沈昼叶,痛苦地对万恶加害者道歉:“对、对不起……”
陈啸之:“绝了。”
然后陈啸之冷淡地说:“这次多给你打一笔,明天把去印尼的机票和酒店一起定了。”
沈昼叶抽抽噎噎,哭得发抖,哆哆嗦嗦发了个的‘嗯’过去。
然后陈啸之忽然传过来了一个很大的文件包。
——那文件包里林林总总,从图表到观测数据,再到他的课题想法批注一二稿,所有的文件足足有200mb之多。
这些文件是不能外传的吧,尤其还是导师传给学生?沈昼叶其实不是很懂纯理论学科的合作,但是在她原来呆的condensed matter physics领域,在论文的未发表阶段,所有的数据,甚至具体的思路,都是应该得到最严格的保密的。
如果是在偏应用的学科的话,陈啸之将这些文件传过来,几乎就是在共享他的成果。
当然,学生将自己的工作发给导师是很常见的,因为导师需要告诉学生他的问题出在哪里;但是身为导师还愿意把这孵化阶段的数据发给博士生的人,沈昼叶从小到大,连一个都没听说过。
沈昼叶擦了擦眼泪,她哭得眼角鼻尖儿都是红的,打开电脑接收文件——然而下一秒,手机又是嗡一声。
陈教授又发来消息:“明天中午之前扫一遍,有个大致的了解,下午我给你仔细讲讲。”
“……你要发补贴了,”张臻咋舌道:“同时要去给前男友擦桌子擦台灯,浇花,端茶倒水?”
沈昼叶说:“还有兼任跑腿工作,显然补助不能白发。”
张臻:“……”
“天底下所有导师都一样,”沈昼叶用小冰袋敷着哭红的眼睛,平淡地道:“……还有,别说他是我前男友了。”
张臻:“……好、好吧。”
沈昼叶闭着眼睛敷小冰袋,安静地道:“叫什么都行,叫他狗东西都可以,总之别叫他沈昼叶的前男友。”
张臻小声说:“叶叶,我第一次见你脱粉回踩……”
沈昼叶:“…………”
张臻:“……”
沈昼叶靠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苍白地说:“你才脱粉回踩,我是觉得不值得。”
“也不知道他打算给我发多少,”沈昼叶叹了口气:“不过应该比李磊给的多吧……周院士给博士生们一个月发四千,李磊找我签完字,每个月都得扣走一千块,我加上国家发的一千五,还没有外面建筑工地的民工赚得多呢。”
张臻同学艳羡地说:“挺好的了,我一个月一千五。”
沈昼叶:“……”
沈昼叶月收入比民工不足,比张臻有余,狗啃的心里终于多了丝人间的温暖,放下敷眼睛的冰袋,往陈啸之办公室去,给他打扫卫生了。
陈啸之办公室相当乱,沈昼叶给他把桌子上那一堆堆的文件捋起,十分草率地给他堆成一座山,心里默念着陈啸之快点去死吧辣鸡,然后对着他的笔记本竖了个中指。
他桌面倒是挺干净整洁的,拉开窗帘后桌面光洁无尘,桌上十分孤家寡人地一张照片都没摆,沈昼叶给他擦着桌子,在桌角上看到一本西班牙语原版的,巴勃罗·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
沈昼叶小学初中时选修过西班牙语,学得还不错,好奇地翻开,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折页。
第十四首被折了一角。
每日你与宇宙的光一同嬉戏,
温柔的访客,你来到花中,水中。
……
加州阳光温暖,沈昼叶正要往下看,就听到陈啸之凉飕飕地说:“我让你动我桌子了?”
沈昼叶:“…………”
“沈昼叶就你那收拾桌面的水平,”陈啸之推门进来,刻毒道:“别动我桌面,你那一锅炖的收拾劲儿,动完我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了。”
沈昼叶悄悄地合上诗集,将诗集推了回去。
然后陈啸之嘲笑她:“你这地擦的还挺干净的啊?什么时候你还会擦地了?”
沈昼叶腹诽我会擦地很久了,现在的我连通马桶都会,你想不到吧——然后沈昼叶安静如鸡地没说话。
“会干活就多干点儿,”陈啸之漫不经心地道:“看你天天闲的筋疼,效率也不高,下午一点多过来一趟。”
沈昼叶屈辱地说:“……好的。”
下一秒,陈啸之门上笃笃地响了两声。
沈昼叶正在给陈啸之泡咖啡,陈啸之说了声请进,然后一个年纪尚青的学生打开门,探进了个脑袋。
“陈教授,”那学生开口道:“高能物理那边想在您这边借几个学生,配合着一起做个实验,您的学生今明两天有空吗?”
沈昼叶一愣,明白过来这是系里有时难以逃避的杂活儿。
很烦人,但是其实不太好推,而且往往会直接拜托到导师这里来。不过一般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沈小师姐看看自己手里的咖啡壶,心想我还不如去高能那边打白工,看了眼手表,开口道:“我的时间——”
沈昼叶一句‘我的时间应该没问题’还没说完,陈啸之就毫不留情面地说:“——不行。”
来借人的学生没想到这个展开,顿住了。
“我的学生有自己的课题要做。”
陈啸之坏脾气地说:
“别说现在,以后也不外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