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荒谷奇缘
元叶媚和元定芳不由自主地跟着来到了小溪旁边,但望着缓缓流淌的溪水,不敢脱鞋。
“你不怕冷吗?”元定芳极为讶异地问道。
“冷热就如喜怒哀乐一般,只是身体和感观之中的一部分。一个人完全融入自然,就已经不再拥有身体,那只是一种精神的境界,生命的形式也便因此而多姿多彩起来。”绝情悠然道。
元叶媚和元定芳禁不住有些呆呆地望着绝情,元叶媚却想到当初蔡风说世间那几种形式的人时,那种落寞而无奈的神态,竟与此人极为相似。
元定芳却因绝情的论述极为独特,而禁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她是一个极为聪慧之人,最喜欢用自己的脑子去看问题,是以,绝情的每一句话她都会用自己的脑子过滤一遍。
“对了,看定芳似乎有很多感慨,定是心事重重,却又不知是为何而烦,为何而恼呢?”绝情一转语调道。
元定芳竟异常得平静,望了望蓝天,淡漠地道:“你不觉得我出现在亳州有些不合常理吗?”
绝情并没有插话,他知道元定芳一定会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的确是有些不合常理。
“你一定认为这次是我想来凑热闹,看看斗狗,但事实上,这斗狗的项目乃是因为我而临时加上的。”元定芳淡然而伤感地道。
“此话怎讲?”绝情也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元叶媚突然插口道:“定芳已经决定,谁能够杀死莫折念生,她便嫁给谁,准备在今日招集一些江湖人物后宣布这一决定,让这些人将之传遍天下。”
绝情的神色刹那间变得有些怪异,漠然地盯着元定芳。
元定芳知道绝情是在询问她,禁不住黯然地点了点头,道:“莫折念生杀了我爹和我娘,身为人女,此仇不共戴天,而我一个女流之辈又不能领兵上阵,也只能以此来达成我报仇的目的。”
“你也赞成吗?”绝情缓缓地将目光移向元叶媚的脸上,问道。
元叶媚禁不住低首不语。
绝情仰天吁了口气,道:“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死亡也是在所难免,没有人可以改变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不能说莫折念生不该杀你爹,更不能说你不该为你爹和娘报仇,可是,你不觉得这种报仇方式很傻吗?”
元定芳和元叶媚全都默然无语。
“先不说莫折念生的实力如何强大,当然不能否认有些人会为此而动心,但谁都知道自己的生命重要。要杀莫折念生,在他势盛之时,仍没有人有如此能力,而在他势弱之时,根本不用你这个条件,自然会有人杀他。再说朝廷岂会袖手不理?岂会让莫折念生得意?最着急的人不应是你这个弱质女流,而该是朝廷。你这样一宣布,就等于将自己变成了朝廷赏给功臣的礼物,而非真正的报仇。”顿了一顿,绝情又接着道:“萧宝寅和崔延伯已经出兵,这两人都是难得的大将之才,有他们出手,莫折念生就要遭殃了。你乃是皇亲贵族之家,只要莫折念生兵败,你让人提取他的人头,根本就用不着任何许诺。而若你许下诺言,就没有人会想得到,将来提着莫折念生人头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了。定芳一直在说命运难由自己掌握,可是有些时候却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此你以后能有的,只是后悔,可到时候后悔也晚矣。绝情话尽于此,定芳听不听只在于你。”
元定芳定定地望着绝情,突然道:“绝情,你能帮我吗?”
绝情苦涩地笑了笑,道:“杀死莫折念生绝不是一件易事,我曾杀死过莫折大提,莫折念生定不会再若当初他父亲那般容易对付,而现在,我还有要事待办,在这几个月之中,大概也没有时间去对付莫折念生。”
“那几个月后呢?”元定芳充满期待地问道。
绝情深深地望了元定芳一眼,吸了口气,道:“若有机会,杀掉莫折念生也无妨,但我无法保证一定便能杀死他,一句完全没有把握的承诺是不现实的,绝情也不想加之这样的承诺。”
元定芳心头一阵酸楚,幽幽地道:“我知道这的确是强人所难,莫折念生拥有千军万马,杀死他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当定芳没有说什么好了。”
元叶媚知道如此说下去定会陷入尴尬之中,不由得转换话题问道:“那只灰狗是你训练出来的吗?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种好狗。”
绝情神情中微显一丝欣慰,道:“天网本是一只野狗王,似乎早就已接受过训练,但后来却不知为什么返回荒野,其性极烈。我是在它被狼群围攻之时救下的,顺便将其驯服,这的确是一只深懂人性的好狗王。”旋即话锋一转,道:“你那只黑狗也不错嘛,我原以为这个世上再不会有比天网更好的狗了,但你那只黑狗竟与它相持不下,也是一只绝世好狗,若非我以笛音相解,只怕它们会斗个两败俱伤。”
“咦,他们是你们的人吗?”绝情突然将眼睛向山石后一斜,淡漠而充满杀机地问道。
元叶媚和元定芳吃了一惊,绝情说变就变,此刻的形象倒似是一只充满凶意的猛兽,那浓浓的杀意只让她们两人自心底发寒。
元叶媚和元定芳扭头向那块大山石后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出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想死还不容易吗?”绝情声音极为冷厉地喝道。
元胜的身形自山石之后转了出来,却并不畏惧,向绝情行了一礼,道:“元胜见过蔡公子!”
绝情禁不住向元叶媚望了一眼,元叶媚立即训道:“我吩咐过你不要过来,你却不听,这是为何?”
元胜认真地道:“如果属下知道是蔡公子,自然不会过来,可是在属下不知对方身份之前,对小姐的安危极为挂怀。若是小姐和表小姐有什么意外的话,只怕属下回去,这颗脑袋就不够用了,是以只得冒昧跟来。小姐要怪,属下自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此刻已是下午,若再不回去,只怕天黑了,长乐王府定会大乱一场,我不得不来提醒一下小姐。”
元叶媚的神色微变,元定芳却插口道:“这位乃是绝情公子,而非蔡公子。好了,你先退出去吧,我们很快就会跟来。”
元胜望了绝情一眼,心中暗自嘀咕,却并未做声,只得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绝情望着退出去的元胜,淡淡地道:“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实不必守在这野山寒水之畔,不如就此别过吧。”
元叶媚和元定芳相视望了一眼,同声问道:“你住在哪里呢?”
绝情悠然一笑,道:“你看那天上的白云,无风时,就在我们的头顶铺成一幕优雅;有风时,它自己都不会知道下一刻将定位何处。浪子若云,这是洒脱也是无奈和痛苦。”
“浪子若云。”元定芳口中低念着,突然苦涩地笑道:“浪子若云,而我却是什么呢?”
“你依然是你,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永远都只会代表着你自己。”绝情幽然道。
“你以后可以来看我吗?”元定芳有些期待地问道。
绝情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有缘终有相见时,无缘强求亦无用。正如今日,我只想到荒野中走走,却没想到会意外地与你们相遇。”
元叶媚神情显得极为惨淡,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在这个时候,突然道:“我们回去吧,只怕长乐王府已四处寻找我们了。”
元定芳恋恋不舍地望了绝情一眼,无力地说声再见,转身就被元叶媚拉着向山谷外走去。
“灵儿,你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凌通拍了萧灵的肩膀一下,悄声道。
“怎么了?”萧灵有些不解地问道。
那人的身影,凌通的确很熟悉,正是那晚在山林中交过手,后来被梦醒带走的大胡子,而陈志攀竟与这人走在一起,那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凌通快步行近那座假山,心头却极感诧异,盘算着大胡子怎会在这里出现?而梦醒带走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难道是被他从梦醒手中溜了,或许是……凌通感到有些费解,身形一闪,钻入一个小假山洞中。
陈志攀的身形一晃,出现在凌通眼前,极为优雅地向阁楼中行去。
凌通禁不住大为不解,如此短暂的时间,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呢?思索间,突地想起管严的话来,那群流匪、马贼与南朝郑王乃是朋友,难道这些人是想对付灵儿?
于是心中极为矛盾,又暗忖:“陈大哥似乎是个极好之人,怎会和大胡子马贼混在一起呢?若是要对付灵儿,昨晚为什么不下手呢?他们本应有很多的机会,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更大的图谋不成?”
半晌,不见有人走来,凌通立刻钻出假山洞,这个角落并不受人注意,此刻长乐王府中江湖人物众多,但大多数却在阁楼之中品茶、喝酒,根本没有机会去注意那个并不起眼的角落。
行上阁楼,萧灵老远便看到了他,喜道:“通哥哥回来了。”
陈志攀望了他一眼,笑道:“凌兄弟回来了。”
凌通装作一副笑脸道:“陈大哥已经先回来了,这大王府找个方便的地方都有些难。”
一旁的人听了,禁不住都哄笑起来,对凌通也多加注意了几眼。
陈志攀也禁不住好笑起来,凌通却大方地坐在萧灵身边,腰间插着被白布紧裹的连鞘剑!
“凌兄弟,只怕我没时间陪你们玩了,刚才有位兄弟来找我,我有事需要立刻去办……”还未等陈志攀说完,凌通便爽直地道:“陈大哥有事尽管去办,不必管我,我大不了在这里多玩几天,当然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心中却在暗想:“他这般告诉我,又是何用意呢?难道真的没有为难我们的意图?可是那大胡子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凌兄弟能这般想真是太好了,待我办完事便回来找你,再陪你们玩上几天,咱俩倒真是一见投缘,来!我敬你一杯。”陈志攀爽直地道。
“好,干!灵儿,你也来喝一小杯。”凌通毫不含糊地道。
萧灵眉头微微一皱,可是凌通让她喝,她绝不想违拗,仰头喝了一小口,却咋了咋舌。
凌通和陈志攀不由得好笑,凌通掏出手绢为她擦去嘴角的酒渍,赞道:“真是好灵儿。”
刘傲松敲响了刘瑞平的房门,刘承东的神色更显肃穆。
开门的是海燕,见刘傲松和刘承东两人同时于深夜赶来,不由得一惊,骇然问道:“总管和松老这么晚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平儿可曾休息?”刘承东淡然而冷峻地问道。
“小姐这几天都休息得很晚。”海燕有些担心地答道。
“没休息就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你去通知一声。”刘傲松道。
“松老进来吧,大家都非外人。”刘瑞平的声音似乎满怀幽怨。
刘傲松和刘承东同时跨入房中,海燕心神突然没来由地颤了一下,霎时绷得极紧极紧。
那是因为刘傲松身后的一个人。
那人带着竹笠,一身微黄的披风紧裹着他修长而雄伟的躯体,看不清脸面,是因为笠沿压得太低太低。即使海燕仰视也只能够看清对方那微显消瘦的下巴,但她却可以感觉到这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是霸者之气,更有一种不可言状却让人震撼无比的神韵。那是一种感觉,绝不会因为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和样子而存在于心的感觉。
那人紧跟在刘傲松的身后行入门中,海燕这才醒悟过来,却似一道惊鸿在心头划过,那种压力顿减。
门外却是刘承福和刘承权两人立守,另外一些家将都站得比较远。形势和往日的确是大有不同。
“难道是真的要发生大事不成?”海燕心头暗想,但却极为知趣地关上了房门。
刘瑞平正落下手中的一颗黑子,极为慵懒地收了收貂裘,扫了刘傲松和刘承东一眼,当看到他两人身后那头戴竹笠的神秘人物时,禁不住有些诧异,她的闺阁除了几个少数主要人物,任何外人都不能入内,虽然此时离开了刘府,可每到一个地方,家人都会为她安置一处极为精致的闺阁。但今日,刘傲松和刘承东竟带来了一个陌生人。
绝对是陌生,刘瑞平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从未有过接触的人,但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居然能劳动刘傲松和刘承东这两位在刘家可谓位高权重的人物。
“平儿还没有休息吗?”刘承东柔声道。
“这一局还未战罢,睡意不浓。”刘瑞平依然是那般平静而淡然地回应了一声。
秋月迅速前来倒茶,刘瑞平的目光却又落在神秘人的身上。
的确,这神秘人物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使人的心中升起一片宁和祥静。
望着他,似乎是在看一片一尘不染、浩白而素静的雪野,一种深深地跳出世俗红尘的意境是那般清晰。
虽然她无法看到对方的面貌,也未见过对方的动作,可对方只是那么随便一立,就有一种完全嵌入周围环境的感觉,没有丝毫的压迫感,反而显得那般自然而贴切。
这是个高手,绝对是!而且是一个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高手。刘瑞平见过的高手也不少,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人能给她这种感觉。
“平儿知道我带谁来了吗?”刘傲松打断刘瑞平的思路问道。
刘瑞平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猜不出来,也不必猜,我该知道的,不猜也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猜对了也无用。既然是客,便请坐吧。”
刘傲松一愕,刘瑞平那轻松的答话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哈哈,平儿终于长大了。”刘承东却欣慰地淡笑道。
“刘小姐蕙质兰心,贵琴丫头果然没有说错。”那神秘人物爽朗地笑了笑道。
“贵琴?你是他什么人?”刘瑞平立刻吃了一惊地问道。
“他就是闻名于天下的北魏第一刀蔡伤蔡大将军!”刘傲松充满敬意地道。
刘瑞平肃然而起,神情激动之下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秋月和海燕更是大惊,差点弄翻了倒好的茶杯。
刘傲松的话的确太过突然了,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神话般的人物,会突然出现在这小小的房间中,而且隔得如此近。
“瑞平见过大将军!”刘瑞平稍稍镇定后,立刻行上一礼道。
蔡伤一手摘下竹笠,另一手轻轻拂了一拂,刘瑞平就像是跪在云端一般,却怎么也跪不下去。
“何必行此大礼,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大将军,只是一介草民,何况今日是有事前来相求,怎能受小姐如此大礼?”蔡伤悠然道。
刘瑞平无论如何也无法跪下,心头微骇,细看蔡伤,确有几分神似蔡风和蔡念伤,只是更多了一些沧桑之感,两鬓也微白,双目之深邃,有若星河,似乎包容着整个天地。刘瑞平心头不自觉地涌出无限敬仰之情,暗想:“有这般父亲,难怪会有蔡风这般出色的儿子,只可惜蔡风此刻不知身在何处。”想到这里,心头禁不住一热:“蔡风会不会与他父亲同来呢?会不会就在外面……”
秋月在背后悄悄拉了一下刘瑞平的衣角,将她从沉思之中惊醒过来,想到刚才所思的神态被蔡伤看见,不由得俏脸微红,语调也显得极为客气地道:“请坐!”
“不知大将军今日前来是为何事呢?”刘瑞平有些疑惑地问道。
“刘小姐与我儿念伤及蔡风都是朋友,我看就叫我一声伯伯好了,我已不是什么将军了。”蔡伤淡然一笑道。
“蔡大将军对我们刘家有大恩,已经是自己人,你就听蔡大将军之言吧。”刘承东认真地道。
刘瑞平知道刘承东绝对不会说谎话,虽然她并不知蔡伤如何有恩于她刘家,但自刘承东和刘傲松两人的神态可以看出来,这恩一定不同寻常,心头更是有些喜意地道:“既然是这样,瑞平今日之后就又多了一个伯伯了,不知瑞平能帮伯伯什么忙呢?”
“平儿可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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