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夺,哪里想到对方真正要命的并不是他手中的刀,而是暗藏的弩机毒箭。凌通以有心算无心,一击就中,心中大慰,手中的刀再也毫无顾忌地挥出。
那名未死的马贼心神大震之下,竟被凌通一刀扫得立身不稳。
“呼——”一道黑影自马贼的面门掠过,却是凌通的弩机。
马贼想不到凌通动作如此迅速,骇然上身后仰,险险避过这可怕的一击。
“嘿,下边!”凌通一声冷笑喝道。
“碰——”“呀——”一声惨叫,马贼刚想到不好之时,凌通的一脚已经踢到了他的肚皮,身子就不由自主地狂跌而出。这才明白凌通那弩机的横切,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却是下盘,可惜知道得已经太迟了。
“希聿聿……”一匹战马向凌通踏来,大有将凌通一蹄踩死的意图。
凌通一声冷哼,来不及再赶上去宰掉那名受伤者,就旋身让开,一道狂野的劲风却自身后涌至。
“当!”仓促之间,凌通回刀一挡,身子竟受不住这一震之力,顺冲而出,撞在一棵树上,只差点没被撞得眼前发黑。
凌通哪还不知厉害,暗暗吃了一惊,想不到马贼群中竟有如此高手。
“呼——”又是一道劲风劈至,是一柄长长的斩马刀,借助整条手臂和腰身旋扭的劲道挥出,其气势和力道自然大得骇人。
凌通不敢硬挡,幸亏在这片树林之中,战马始终没有人自身灵活,那大胡子马贼又是坐在马上,自然无法与凌通的灵活相比,在斩马刀劈至的前一刹那,凌通险险地避开了这要命的一刀。
“轰——”一株几乎有两个碗口粗的松树,竟被劈成两截,骇了凌通一大跳。
“呼——”一张大网自树顶直罩而下。
“嗖嗖……”数剑齐发,向大胡子马贼标射而至,却是乔三叔与吉龙诸人赶来相助。
那大胡子马贼见势头不对,似乎讨不了好,身子斜掠而下,自网底蹿过,竟弃马而逃。
凌通见对方身法极快,显然是一名十分厉害的高手,怎能让对方逃去?否则明日众马贼再结群而至,这样一个人岂不是没有敌手,那还了得?他刻意要趁对方落单之时将之干掉。所以,毫不犹豫地扑上,身形若穿林乳燕一般,在树干上连点,竟一下子挡在大胡子面前,挥刀疾劈。
那大胡子马贼似乎没想到这小孩竟比他想象之中更厉害一些,他哪里知道凌通虽小,但所学的乃是佛门至高无上的神功,岂是凡俗所能了解的。更且凌通每天至少有四五个时辰是在修习内功,甚至每晚以练功当睡觉,如此不休不眠地苦练,更是惊人至极,也是机缘巧合,若非他所练的功夫都是硬功,以身撞身,以掌、脚劈树,以一种近乎发泄式的练功方式修习外功,只怕他此刻早已走火入魔了。
对于这种佛门绝学是欲速则不达,必须有节制,不能过度。而凌通不明此理,日夜不停地修炼,功力和气劲自是飞长,但以他本身的体质根本无法完全承受这些气劲和功力。虽然蔡风当初为他打通了经脉,不过凌通听信了蔡风的话,想打人就先要学会挨打,是以他发泄式地击打树木,每天使自己皮开肉绽,精疲力竭,这就使得他体内过盛的气劲全都转移到那些树木之上,消除了经脉爆裂之危,而他自己却茫然不觉。后来剑痴更看出了凌通这种病态的存在,而凌通多练剑法和其他武功,那击桩踢树的挨打功夫就放下了。为了使凌通的劲气散出,是以剑痴每一次都将凌通打得满身是伤,凌通并不知道这是剑痴有意相助,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就达到了许多人数十年都难以达到的以气护体。那是一种自然的抗打能力,他甚至根本就不用去想,只要身上哪里一受力,就自然产生了抗力和引导之力。也使他对身体周围攻来的劲风无比敏感,他根本不用眼睛看和耳朵听,只通过皮肤的气机感应,就知道有什么东西要袭击他的哪一个部位,也就让他能更早一步做出反应。种种好处,只怕凌通自己做梦都想象不到,哪怕是剑痴这类高手,也不会知道这种结果会有多少好处。但有一点是可以明白的,那就是凌通这一年多的修炼,甚至可比得上普通人修习七年八年的。由于每一刻钟,凌通的体内气脉都是处于饱胀状态,无形之中使得凌通脉流逐渐强壮粗大,气劲运动之灵活绝对不会比任何高手逊色。就因为小无相神功的浩然正气,使凌通的体质大变,皮肤的再生能力、韧性程度都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大胡子马贼骇了一跳,凌通纵身、横截、出刀诸般动作之连贯,一气呵成,的确大有一个高手的气概,刀锋之中气劲奔涌,更是惊人。
凌通的身子突然在空中一缩,竟横移一脚踢在一旁的树干之上,然后身形冲天而起。由于凌通的气劲运行灵活无比,是以他的动作几乎是随心所欲,说变就变,这下却大大出乎大胡子马贼的意料之外。
斩马刀落空,凌通的刀却劈了下来。大胡子的斩马刀太长,又不是在马背之上,身处如此狭小的树林中间,其优势自是很难发挥出来,反而有些绊手绊脚。
凌通所赌的这一招果然极为正确,那大胡子回刀不及,凌通已经进入他刀身回转的死角,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倒挺刀柄横截,刹住身形倒仰。
“咔——”凌通暗叫不好,却收刀不住,斩断了对方的刀柄。
大胡子一声长啸,手中的断木棍在手指微弹之下,撞向凌通。身形也倒滚而退,那大网也刚好落地,并未能罩住后退的大胡子,但大胡子倒退的身子在大网的利钩上一划,顿时撕下一块皮肉,但也脱出了凌通的刀势之外。
凌通眼角一扫,发现仍有战斗力的马贼已经没有几人了。显然斗志已经尽消,哪里还敢凶悍?毒箭、陷阱倒还真起了极大的作用。那被绊马索绊倒,跌得晕头转向的马贼,不分东南西北地逃窜,哪里还管同伴的死活?凌通豪气上涌,继续紧逼,显而易见,马贼群中,这大胡子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有此等可怕身手的人物,就是让人头痛。若今日不能把他留下来,恐怕明日只有被他宰割的份儿了。
那大胡子一声闷哼,挺身而起,手中只剩下四尺的斩马刀化成一道厉芒向凌通罩来。杀机直透刀尖,火光之中,更显阴风惨惨,鬼气蒸腾。
凌通知道,论功力,他比大胡子马贼还要逊上一筹,刚才虽然是仓促回刀,但仍展现出大胡子那可怕的臂力和功力。更且大胡子那一刀斩断松树,其气势和劲道之强,确是他无法相比的。当然,凌通是不知道这大胡子的身份,若他知道大胡子的身份,只怕此刻,他应该感到极为自豪骄傲。
凌通自然不会与大胡子硬拼,展开身法犹如一团幻影般绕着对方缠斗,他的身法本来就是在这林间的木桩之间所学,且对这种地形了如指掌,身法一经展开,竟让大胡子无从着手,处处受制。
凌通当初自剑痴那里学来这身法之时,就一直是在林间练习,而剑痴所习的环境与凌通却是不同,当初创出这套身法之人,也并不是依林所创。可到凌通手上,没有什么人真正陪他练习身法,只好绕树穿梭,此种练习方法与这套身法本身就有所出入,是以凌通刚开始时的身形并不是很自然,那时经常与剑痴唱对台戏,总以为剑痴故意什么地方教错了。于是他竟根据自己的理解,与所处的环境将这些步法身形做了少许改动,经过一段时间的演练,他所改的这套身法更适合于在这种山林中穿梭对敌,形如穿花走柳,快捷无比,更且实效。同时可借地利之助,使得身法更加变幻莫测。后来,剑痴都不得不承认凌通的确是个练武奇才,而凌通却知道,最大的得益却是那本《武学总要》,使他更能将所学的武功融会贯通,取其精华而弃其糟粕。就如蔡风对他所说:“武学之道,并不在于繁琐,而只在其精简有效。只要把握住其中的要旨和本身的性质所在,其他的要如何变可以随心所欲,这样才能打破常规,达到更高的境界。墨守陈规者,最多只能够成为一个高手,而绝不可能成为宗师。你现在要学的,要知道的,只是武功的重点所在,快、准、狠,想要打人先要学会挨打……”凌通将蔡风的这些话几乎当成了真理。说白了,让他敬服和爱戴的高手,始终只有蔡风一个。否则,他也不可能如此苦练外功和提高自己的速度、力量。只怕连蔡风都没想到凌通竟会有如此的恒心和毅力。这之中当然有凌能丽失踪和凌伯之死的刺激,也正因为如此,才造就出了一代奇才,这是后话。
凌通总是在紧要关头,攻上几刀,使得大胡子想脱身也不行,而想杀凌通更不可能。他的斩马刀,时不时地砍在树上,树干倒被劈断了好几株,可却没能伤到凌通一毫一发,更可怕的却是凌通每当他的刀被树干挡住的时候,就定会趁虚而入,攻得他手忙脚乱。虽然偶然与凌通的刀相击,却根本无法伤得了凌通。
这一群马贼似乎并不是完全一道的,在占了优势的时候,就会越杀越凶悍,但是在有难之时,却是四散而逃,丝毫没有齐心协力的打算,各顾各的性命,哪还有去救别人的心思?
乔三叔诸人知道对这些贼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更没有心慈手软。那些受伤的、摔下马的贼人,只能够自认倒霉了,也有极少被绳索捆得像粽子一般,那也不知道是幸运抑或是不幸。
很快,众贼人未被擒获或杀死的,几乎已经逃得干干净净,唯有大胡子越杀越心焦,越杀越恼怒,而杨鸿之诸人早已十数张大弓一齐对准了大胡子,只待凌通一让开,就立刻乱箭将这大胡子射成一只刺猬。
“大胡子,投降吧!”凌通身形飘远,也累得够戗地笑道。
大胡子收刀静立,神色间有些骇然与惊诧,他没想到的却是连这么一个小孩也无法对付,心神大感沮丧。不过,已被他砍倒了十数株松树,他的功力耗损极巨,火光之中,场面显得极为怪异。
“哼,恶贼你也有今天,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们帮忙?”乔三心头升起无限的杀机,冷冷地道。
“通儿,你没事吧?”凌跃关心地问道。
凌通擦擦额角的汗水,淡然一笑道:“这几个毛贼还奈何不了我,今天杀得真是痛快,看来恶贼也不难对付嘛。”
众人不由得会心一笑,说起来,今晚能够大获全胜,至少有一半是凌通的功劳。能够让这群令人闻风丧胆的马贼如此惨败,的确是过瘾至极,心中更是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窝藏肚中的郁闷之气。
“哼,要老子自行了断,做你爷爷的春秋大梦吧!”大胡子反而不屑地道。
“那就不用再客气了!”乔三没有半丝怜惜,充满杀机地道。
杨鸿之诸人也再不客气,大弓之弦迅速放松,十数支蓄满劲气的毒箭,电射般向大胡子标射而至。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是没有可能有人能够避开。
大胡子心头微感绝望,却仍然不甘心地挥刀疾挑,在身周划出一片刀芒,但他却知道,这只是徒劳的挣扎,在这个距离之中,他根本是不可能避得了这自四面八方涌射而至的毒箭。
但,大胡子没有死,而是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有一个身形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腾空拔起。大胡子的刀闪闪发亮,像是一团升起的篝火,亮得有些刺目,甚至让人心惊肉跳。
凌通的眼中掠过一抹阴冷而惊诧的色彩,禁不住骇然呼道:
“会主!”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也全都吃了一惊,骇异至极,连手上的弓箭都不知如何放射了。
大胡子那硕壮的身子被轻轻放下,那是一只修长而充满魔力的手,曾是大胡子立身的位置,此刻却立着一条修长而飘逸的身子,一张充满恐怖意识的鬼脸,狰狞得若从地狱油锅中捞起烧焦的面孔,足以让每一个人心寒透底。
那十数支毒箭静静地插在附近的树干之上,没有一支伤了大胡子,也没有一支落在地上。
众人没有动,完全是被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不速之客那深若幽海的气势给震慑了,那种自然露于体外的气势是没有任何人感应不到的。
凌通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怪人,这突如其来的怪人正是“同心会”的会主梦醒。是以凌通会震惊异常,他很清楚,即使整个村里的人全都加起来,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你是什么人?”乔三愣了愣,这才知道发话,杨鸿之诸人虽然感觉到被对方的气势所慑,但仍然忍不住再引弓搭箭。
“大家不要乱来,这位前辈不是坏人!”凌通急忙摇手制止道。其实他的心中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与这群马贼有什么关系,但却知道,若与他为敌,那只会是死路一条。因此,这才出言制止。不过,却也是赌上一赌,凭他与剑痴之间的关系,对方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于他。
“通通,你认识他?”凌跃也骇然问道。
凌通不得不有些勉强地点点头。
“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梦醒似乎仍对凌通有印象,极为温和地道。
凌通心中一喜,对方仍记得他,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由得点点头微微有些兴奋地道:
“是呀,我们又见面了,你认识这位大胡子吗?”
大胡子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但眼神和脸上的表情却很清楚地表现出他心中的惊骇与茫然。
“嗯,我和他有些渊源,因此,我想替他讨个情面免去一死,将之交给我处置可好?”梦醒并不否认,也很直接地道。
凌通一愣,但却立刻爽朗地一笑,道:“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不在乎少杀这么一个恶贼,就将他交给你处置也无所谓了!”
梦醒想不到凌通会这般爽快,而乔三诸人见凌通与对方如此熟稔,此次能够大破马贼,凌通可谓是功不可没,没有凌通,更不可能擒得了这武功如此强横的大胡子。再加上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人物的确是太可怕了,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征兆,倒似是山妖鬼魅由地底下冒出一般。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出手的,即使乔三这不懂武功的人,也知道这个神秘人物是个绝世高手。那是因为他深深感觉到自这神秘怪客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和内涵,与蔡风极为神似,是以凌通这样爽快的答话,反而正合他的心思,自然不会加以反对。
梦醒扭头望了望凌跃和乔三诸人,似乎也极是尊重他们的意思,只是那鬼脸在夜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更加恐怖和凄厉。
乔三和凌跃同时出言道:“既然阁下并不是与这群恶贼一伙,又与通通有相识之缘,那这大胡子就交给你好了。”
“谢了!你们如此大方,我也不好意思就这样让你们白白辛苦一番。这样吧,我这里有一颗‘回天补气丹’,当是与你们交换的条件吧。小朋友,你将他服下,对你会有好处的。”说完梦醒自怀中掏出一颗宝光流溢、色泽暗红的药丸,以小指一弹,射向凌通道。
凌通伸手往空中一抄,将药丸拿到手中看了看。
凌跃和乔三不由得大惊,见凌通并没有立刻吃下去,心中才稍稍放心,暗赞道:“通儿并不是傻子……”
可是他们还没想完,凌通就爽然一笑道:“多谢你的宝丸。”说着毫不犹豫地向口中一抛,吞进了肚中。
“通通!”凌跃和乔三骇然惊呼,神情焦灼地望着凌通。
“爹,三叔,别担心,这位前辈是不会加害于我的。”凌通极为自信地道。
梦醒那藏于鬼脸之后的眸子中暴射出欣赏之色,微有些讶异地问道:“你就不怕这是一颗毒丸?”
凌通哂然一笑道:“你要杀我根本就不用浪费这么一颗毒药,更何况我相信你定不会是那种人。再说即使是毒药,我也一样要吃,那只能表示我相信错了人,既然看错了人,活着也无多大的意思,不如吃下这颗药丸省事。”
乔三和凌跃诸人望着凌通这一腔豪情,直爽而充满气魄的话语,几疑自己置身梦中,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只有十四岁大的孩子所说之话,心头禁不住涌起一股欣慰且敬佩的意念。
梦醒一愕,旋即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充满了欣慰和欣赏之意,良久才收住笑容,定定地望着凌通,又笑道:“好,好,有气魄,我梦醒算是没有看错人!人小却豪情满怀,那颗药丸的确不是毒药,而且是不折不扣的‘回天补气丹’,此乃老神仙陶隐居通明先生所炼制的不世仙药,但只此一颗,顶多只能够补气健体,通经活脉,老神仙的‘回天补气丹’一分为二,只有二丹合服,才可以使习武者功力倍增,至少可使之增加二三十年的功力,既然你有如此豪气,这剩下的一丹也就一并给你好了。”
“啊,陶老神仙的仙药!”所有的人全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也的确,若是在其他地方,没听过陶老神仙陶弘景也并不为奇,毕竟这里太过偏北,陶弘景虽然医术通神,却并未能名震每一个小山村。但猎村之中曾有凌伯这样一位医道高手,对两朝的医道几乎都了如指掌,更是经常谈到,天下说到医术之最莫过于通明先生,其次就是丹阳徐家。是以小村中每一个人都知道通明先生就是陶弘景老神仙,此刻听说凌通所服下的乃是老神仙的仙丹灵药,自然心中欣喜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