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航将轮椅挪下台阶,挪过门槛,向村东推去。“张宇航,向西推,好吗?我想去一下咱们村西的柿子林。”
“二狗哥,好啊,有了这玩意,你以后想到那儿,就到那儿。”
二狗点了点头,两人再没说什么,也许他们用心在说话。大家一看如此,也该给他们弟兄俩留点空间了,走吧。桂山伯轻轻招呼大家出去了。
走出二狗家,田泥一直陪着桂山来到桂山家。
“他爹,你今是咋的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
“咋的?被人气的。”田泥坐在一旁帮腔道。
桂山也低下了头。
桂山婆娘一看,也不再说话了,坐在一旁听这田泥细讲。
“咱们田书记也真是的,让出村长位置也不跟咱们这些元老级人物说一下,就算不跟我说,其码也得跟您桂山老哥说一下吗,放着不给你,却偏要给一个娃娃,这是哪门子事呀!真是气死人了。”
“就是,他住医院,可是你和你桂山伯在跟前照顾的呀!他怎么能这么对待你哥呀,他可是没良心!就为照顾他,我们那头奶牛”桂山婆娘没敢往下说。
“去,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搀和啥呀!我们大男人的事,你一边站。”
桂山老婆一看这老家伙额上青筋直迸,咽了口唾沫出去了。
“田泥,哥的想法你是看出来了,哥我认了,咱呀,没这能耐,就让人家娃娃干吧!”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田泥,算了,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咱们多年的交情,田书记待咱们可不错呀。”
田泥嘴里还想嘟囔,一看这桂山有下逐客令的意,也便没趣的摇了一下手,出了门,朝自己家走去。
田泥走后,桂山一个人躺在椅子上思索起来。他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其实他对村长这个位置不在乎,他也从来也没有这个想法。
“爹!”
“是大虎吧!”
“是啊,爹,”后面还跟着桂山婆娘。
“你。”桂山瞪了婆娘一眼。“爹,娘也是为你好,她怕你生气,你心脏不好,可别为了一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气坏身子。咱高兴就多干点,要是不高兴,爹!你就辞了吧!”
“大虎,谁说我不高兴了,我好着呢,我都一大把年龄了,我啥想不通,这是你娘听你泥叔胡扯哩!”
“没生气就好。”
“大虎,大虎,快来帮我推车子。”
“爹、妈,我去了,你们二老要保重身体呀!”说完,大虎走了出去。
桂山两口子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天气炎热异常,二狗却感觉舒服极了,走出这封闭的居室,呼吸一下外面自由的空气,筋骨顺和了许多,心境也新活了许多。两人默默地来到这一片葱葱郁郁的柿子林,张宇航将二狗放在荫凉处,自己寻了一块绿草坪,坐在上面,静静地倾听着这夏天的声响。二狗用肘支在轮椅架上,用手托着两腮帮,两眼微闭,他想了很多很多,很多,特别是那一晚看电影时与兰儿的柿子林约会,那是他一生最难忘怀的一刻,他真想回到从前。还有黑妮,就因为那一晚,他陪伴柿子林,所以才让死神有机可乘,才二狗有点厌弃这一片柿子林了。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远处的一声蝉噪惊起了幻梦中的二狗。
姑且忘了这一切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二狗心里想道。
“张宇航,谢谢你给了我双腿。”
“不,二狗哥,是你给了我双腿,让我学会了如何砺炼人生。”
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大概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二狗说道:
“张宇航,叔有句话想问你,为什么不选择大都市,你的事业在那里,你知道吗?”
“二狗哥,你大概都知道了吧!事业可以包括很多种,大城市里的叫事业,我们乡村的也叫事业。二狗哥,可能大家不理解我,我的家在这里,我的心也在这里,我愿意为这里付出我的光和热,我要让我的家富起来,让他不再贫穷。”
“张宇航,我明白你的心,可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二狗轻轻地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你就按你自己的意愿干吧,哥支持你,大胆干吧。”
“好的。”
“咱们回吧。”二狗说道。
张宇航推着二狗朝家走去。
“桂山伯,”桂山正朝这边走过来。
“田书记,什么事呀?”
“该召集村民开会了,我们的最年轻有为的大学生村长要上任了。”
桂山眼睛瞪得老圆,嘴唇蠕动着,他想说什么,可怎么也说不上来。田书记的变化可真是太大了呀!
会开的特别热和,大学生回村当村长,大家可自豪着哩!
开完村民会,二狗又召集开党员会。
“咱们的申请可能是彻底没戏了,咱们可能得自己想办法了呀!”
“就是,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音信,应该是没戏了吧!”
“不过,田书记,有戏没戏,我们不用管了,咱们之前不是已有部署了吗,不用管这些的。”
“叔、伯,咱们主要是资金一事,我们可以另图他法。”
“另图他法?”桂山伯说“你是从大城市里回来的,你有眼光,你倒说说,什么办法?”
“引进外资,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引进外资,这个我听说过。”
“这个引进外资当然要根据各地情况而定了,我看了一下,咱们这里奶牛养殖比较多,基本上算有一定规模了,大多数奶却要运往外地,这其中许多费用被中介者所赚取,我们完全可以自产自销,我们弄个村办奶粉厂。”
“对!你这么说,我也同意,这个想法好。”
“嗯!咱们有了自己的厂子,我们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们呀!白日做梦。”田泥说道“我们连建福利院都没钱,还建什么奶粉厂,我们,这恐怕不现实吧。”
“田泥叔,你说的却是个问题,我们这种引进外资,就是我们是为了发展本地,我们不用掏自己腰包,让外商帮我们建,我们只是给人家提供一切方便就行了。这奶畜业自然就会成规模,只要奶畜业发展上去,我们村的经济就会很快发展上去的。我们建福利院,盖什么都行呀!”
“张宇航,好样的。”田书记在旁边赞扬道。
“你们这是天方夜谭吧,办奶粉厂,你们呀是想把大家往火炕里推吧。这个我不赞成,你们也没看看行情,现在奶牛掉价掉得那么厉害,光靠卖奶那可不行,我呀,今年前三个月奶牛吃了一千多,卖奶才卖了不到两千,这还得除去我的工夫钱,奶牛治病等费用这些花销。”田泥说得有理有据。
“田泥说得没错,张宇航,田书记,这倒是事实,特别是今年开春,咱们这个县,喂养奶牛的人可多了,这奶价,牛价可掉得厉害,这可是我们实情,这农民呀,干个啥事就要考虑效益,没有效益谁也不愿干。”
一看田焕、田泥兄弟如此说,大家也不再言语了。
“这可是事实呀,田书记,前些日子桂山在医院照顾你时,他婆娘喂得多了一些,不想,救得迟了,就糟蹋了一头,就那,丢了奶牛还花了四五百块呢?”
桂山瞅了田泥一眼,二狗一听,心里一阵子发酸。
“山伯,是我不好,我”
“田书记,这咋能怪你呀!是你婶子喂法有问题,与你无关。”
“大家这么一说,我也算清楚了,这的确是个事实,我们不能不切实际的往前乱碰。我们一定要走稳,大家都还不富裕,我们经不起折腾呀!”
大家还是围绕养殖这个问题议论着。
张宇航开始陷入沉思,自己的想法可能太幼稚了,这可得向叔伯们好好学习,多向他们在实践中学习经验,要不,以后可真要栽跟头呀。
“各位叔伯,你们说得是对的,像田书记说得那样,我们再经不起折腾,要走稳妥,这样,才能够让大家伙真正尝到甜头。”
正当大家议论之时,二婶在外面喊了起来。
“田书记,县农技推广站的王站长来了。”
大家一听,忙出去打招呼,这老王可是田焕的老同学了呀!
“老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呀!”
“老同学,”王站长拍着田焕的肩膀说道“我呀,可是来看你的呀!”
“瞎扯啥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田书记。”田焕用手一指坐在轮椅上的田书记。
“你好,田书记,你可是县里的英雄呀,上面可把你给吹红了呀!”
“你好,王站长,你可别拿我开玩笑呀!”
“这是我们李村长,刚刚上任的大学生村长。”
“你好,李村长,年轻有为呀!一副帅才呀!”
“王站长,您过奖了,我呀,庸才一个,得向你们这些老前辈学习呀。”
“王站长,这是桂山,这是老枯,这是田泥。”王站长跟桂山、老枯、田泥一一握手。
“老同学,你呀,是个农技大忙人,你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说吧,又想给我们村推广什么项目呀 !”
“王站长,你就说吧,我们村可正寻这号子门路呀!”
“那我就不妨直说吧,我确是来推广项目的,我推广的是大棚菜种植。听说过吗?”
“听说过,电视上说过,好像是南方一些城市,收效甚好。”张宇航说道。
“知道就好,我就是来推广的。”
“王站长,你具体的说一下吧。”
“咱们推广的大棚种植也就是温室种植吧,举个熟悉的例子就是像咱们育辣椒苗一样,在一个塑料大棚内种植。主要是利用温度促进植物光合作用,让菜类不依季节而生长、结果实,这样我们就可以提前抢占市场,在露天菜未上市前就上市,那可一定会卖上好价钱的。他的最大特点就是比露天菜要早一个多月。”
“王站长,这倒是个好路子,物以稀为贵,这大棚菜有发展潜力,比我们刚才那个可省事多了,而且效益也不错。”
“这个种什么呀?”田书记问道。
“田书记,种什么,我会给你们做指导的,县上推广,你尽管放心。”
“王站长,”张宇航说道“我听电视上说,投资可是相当大的呀!不知一个大棚从备料到建成,得花多钱呀?”
“一万多!”
田焕轻轻“咂”了一下舌头,其它人也是一惊,过去是一头奶牛的价钱,现在是一头半吧。
“王站长,我们大家还很穷,估计这个项目我们不敢接呀!”
“是啊,好是好,我们真是不敢接。”
“我可是打听你们村有创劲才来的呀,可不能让我白跑一回呀!你们要致富,胆子可要学大一点。”
“王站长,你一定是瞅准我们年轻的村长来的吧,不过,钱是硬头货,再有创劲的村长没钱那可不行呀!”
“这话,你倒是说对了,钱有办法,信用社给大家贷,支农贷款利息低的厉害,县上已经和信用社联系好了,他们贷8000块钱,其它的由你们自筹款。”
“老同学,这倒是个好办法,有信用社贷款,我们可就无后顾之忧,再加上有你做指导,我们一定能致富奔小康呀。”
“田书记,你们商量一下吧,你们不要,其它村可都等着呢?合同我也带来了,咱们开始先弄十个左右就行了,先试着看,等尝到了甜头咱们在大面积推广。”
“好吧,我们先商量一下吧。”
“嗯!我去你们的福利院看孩子了,你们先议和议和。”
王站长摆了个手势朝后面去了,田家二婶和哑巴婆正在与孩子们嘻闹呢。
王站长离开后,大家开始说起来。
“大家说一下吧,这可是个新名词,你们看签不签吧!”
“我觉得,这个可以签。听王站长说,我也算有一点明白了,大棚可以改变季节,让菜蔬提前上市,这个大家可以想一想,这价钱应该就是可观的,稳赚钱的事呀,我们应该接!”田焕说道。
“先弄十个,这个可不容易,大家都还比较保守,哪能现在就接受呢?何况大家掏了钱,还要自己实践呢,成功与否尚在两可之中,我觉得还是不签为好,咱们不享福,其码也不受他牵连呀,你们说是不是呀!”田泥说道。
“你呀,还是党员吗,咋说这样的话,我们可得为大家寻条好路子,得抓住机遇。”老枯叔说道。
“桂山伯,你看呢?”二狗说道。
“我也同意签,这么好的事情我们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呀!”
“实际上田焕叔说得对,我们就是要抢先,风险时常是与利润并驾齐驱的,哪有十分稳妥的事让我们来干呀,这恐怕不可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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