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坊市最好的地段,有一座占地范围极大的仿古酒楼,楼里上上下下全部都是北城东域来的人族,据说本来就在经营饭店生意,所以整个搬过来后,饭菜口味依然相当不错,往日里也总门庭若市,只不过最近几天却很明显生意不佳,几乎所有住在内城里的阴鬼魔怪如今都在茶摊那边,抓紧时间跟着读书老人学习最新颁布的那些律法规范,以免稍有不慎就被抓去后山困雷台上饱受摧残。
这样的情况应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柜台这边有位闲来无事便在翻看账簿的妇人,大抵该是为了应景,身上便穿着一件红底黑边的宽袖袍子,质地上乘,款式极佳,一条丝带紧紧束着腰肢,便更加凸显胸脯的伟岸,加之妇人本就生得漂亮好看,尽管已经年纪不小三十来岁,可她身上那种成熟女子的风韵却又显得更为诱人。
以往经常会来酒楼的客人,多是一帮不入流的阴鬼魔怪罢了,不仅长得奇形怪状,并且大多脾性不良,虽然碍于最早颁布的几条律法不敢惹是生非随意胡来,却也总会吆喝着将她称为狐媚子,还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冲着她摆下流姿势,嚷嚷着哪天肯定将她弄到床上好好厮杀一场,以此为乐。
妇人也不恼火,整天与他们说笑。
但那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如今已经全都没了踪影,至于具体是被百鬼卫队的人给弄去后山困雷台上,还是丢去外城,又或干脆杀掉之后吃进肚子里面,就不得而知了。
其他稍微有点儿水准的,则喜将她称为胡老板,言谈举止也都不似那些已经消失的家伙,貌似已经给足了尊重。
可妇人并不姓胡,而是姓房。
所以最近几日店里虽然空无一人,却也总算得了耳根子清静。
做生意做到这种份儿上,也是真没谁了!
妇人逐渐没耐心了,胡乱翻了翻账簿,哗哗作响,一脸烦躁。
门外近在咫尺的地方,忽然响起一阵铃铛声,紧跟着便是几道人影踏过门槛。
为首那人一副古代公子的打扮,模样俊俏,也不知是什么修为哪个身份,竟然看似与人无异,身边还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女眷,左边那个气质温婉却又落后半步,该是婢女或者小妾,另一个则是女儿身、男儿装的护卫模样,就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进行客观评价,他们在这举目阴森的城里都可谓是独树一帜。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衣衫破旧的老人跟在一旁,牵着羊,遛着猴,一整个就是江湖艺人的打扮,身上还有一股老人独有的那种味道,并不算臭,但不好闻。
妇人眼前一亮,千娇百媚地哎呦一声,腰身一扭就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真真是个水蛇般的纤细腰肢,左扭右扭款款而来,抬手便要落向为首那位俊俏小哥儿的胸膛上面,却听旁边噌的一声,一根用了竹竿打磨而成的刀柄就突然插进两人中间将她拦住,极长的刀柄下边就是已经拔出竹鞘的钢刀,正被挂在店里店外的灯笼映着,寒光熠熠。
再往上看,那身穿男子衣袍的女子护卫,眼神中的冷冽近乎能够杀人一般。
妇人悻悻收手退后半步。
“公子是要吃饭还是住宿?咱们这儿有祖传法子酿造的上好米酒,还有正宗西北风味的烤羊,又或其他滋味儿地道的小菜,东西不贵,物美价廉,吃饱喝足之后干脆直接住下,到时候呀...”
说到这里,妇人眼神已经意味深长,眉梢一挑,不言而喻。
青竹顿时上前一步。
但被叶知秋抬手拦了下来,笑道:
“住就算了,随便安排一些吃的就行,有包厢吗。”
妇人才被青竹一身杀机吓了一跳,这会儿拍了拍颤巍巍的胸脯定下神来,又胆大包天地嗔她一眼,这才笑道:
“自是有的,客官您楼上请!”
一直待到房间里后,那妇人转身离开将门带上,已经施施然落座的老常这才收回一直盯着妇人的目光,与叶知秋笑道:
“你小子就是个裂了缝的臭鸡蛋,不管到哪儿都有苍蝇惦记!”
叶知秋适才落座,闻言面露意外之色。
“怎么说?”
“你就不会自己瞧瞧?”
“刚才没注意。”
叶知秋转头看向身旁的溪兰青竹,却见二人同样面露疑惑之色。
溪兰沉吟片刻,轻声说道:
“之前望菊还在的时候,奴婢倒是听她提过两次万福酒楼,一次是初版律法刚公布时,曾几个客人起了冲突,在大堂里面一通打砸,最终全被却牛抓住丢去困雷台上,至今未归;再就是刚才那位老板娘虽然姓房,却被别人叫做狐媚子、胡老板,皆因举止风流,可实际上却从未被人占过便宜,反而是那些脑袋不太灵光的,被引诱着大把花钱,到头来身家全都挥霍一空,就只能四处游荡忍饥挨饿,沦落到了最底层。”
叶知秋眼神惊讶。
“区区一座酒楼罢了,再怎么挥霍又能花到哪儿去?”
“同样的酒水,伙计送上来的只要一张纸钱,可要换成老板娘亲自送来,就要整整五十纸钱,若被美色蒙了心窍,非得想着一亲芳泽做那冤大头,花钱自然就如流水一般。”
溪兰摇了摇头轻声一叹。
“更何况这些下面的小鬼本就多喜率性而为,不懂节俭,就即便我等是从前些年才重新开始使用货币,可当时情况毕竟与在阴间不同,一切都要重新架构,尤其阴阳两界断绝来往,那些一经焚烧便去阴间的纸钱便也无可再得,加之另有几位鬼王因为缺乏经验,收留了太多心智不全的魔怪,没能如约完成肃整事宜,所以规则极为粗糙,尽管这种情况就只数年时光,可下面的格局却也已经变了,穷的穷,富的富,出现如今这种被人轻易就将家底掏空的情况,也属正常。”
尽管溪兰已经尽可能将这些事情简化解释,可叶知秋依然听得云里雾里,一脸懵懂。
老常忽然笑了起来,伸手冲他点了点道:
“看你这幅有听没懂的样子就知道,你小子根本不是个能揽大权的料!”
叶知秋一脸不高兴地斜瞥着他。
“你听懂了?”
老常嘿的笑了一声,义正词严道:
“没懂!”
“那你在这儿跟我放屁!”
叶知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溪兰哑然失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疏忽了,忙地起身为他二人倒水斟茶。
“老爷若想弄懂这些,回去之后奴婢再与老爷详说便是。”
叶知秋点头答应一声。
话至此间,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但还不等屋里应答,妇人就已经端着餐盘推门而入,盘上摆着几碟干果小菜,两壶米酒,一进门就是满脸娇媚的笑容,扭着腰肢款款而来,将东西全都放上桌后,便坐在叶知秋对面。
“公子是从哪里来的?姐姐我到这边也已有些时日了,说得不客气些,先前生意好的时候,这附近的人啊鬼啊都愿意来我这边喝酒,早该已经没了陌生面孔。”
说着,妇人身体前倾抓了一把被她刻意放远一些的干果,沉甸甸的胸部就在桌面上压出一个丰润的弧度。
叶知秋倒不客气,肆无忌惮地大饱眼福,只是额间竖痕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些许嫣红。
于是在他“眼”中看来,这本就生了一张狐媚子脸的妩媚妇人,真就变成了一只穿着衣裳的白毛狐狸。
妖族?
叶知秋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道:
“老板娘就这么确定咱们从没见过?”
妇人眼角眉梢带着春意,挺起胸脯。
“如公子这般俊俏的人儿,就算只在街上匆匆一瞥,姐姐我也定然会在心里记着的!”
叶知秋“哦~”了一声,抓起一把干果之后,顺手分给溪兰一些,又给青竹一些。
起初后者还有些迟疑,但被叶知秋瞪了一眼,只得伸手接下。
至于老常那儿就不用理会了,这老家伙眼里不将他看做老爷,这会儿正吃得相当欢快。
叶知秋喝了一口酒花饱满,入口隐隐有些酸甜味道,入腹又能温暖肠胃驱赶寒邪的米酒——若在窥破妇人真身之前,或许赶在尝到这般滋味儿的时候还会有些惊讶,毕竟酒里很明显地有些其他东西,否则也不至于能够驱散此地时刻都能侵入人体的阴寒邪气。
这在叶知秋而言感受尤为明显,但不在于驱散寒邪,而是在于其中蕴藏的药力,竟然能够引动经络当中平日里都像睡着一样的能量欢快奔涌。
有些门道。
“老板娘是从北城来的?”
“自然。”
妇人笑容娇媚,也不隐瞒。
“不过最早的那回没能赶上,还是上次来这儿做生意的那些人去城里看望家人,说白了就是进货的时候,我才听人说起这边的生意要比城里好做,各行各业都还相当紧缺,而且客人出手大方,上面又愿意给咱们这些生意人优待,我便动了心思,再瞧瞧北城如今那副荒凉的模样,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没办法恢复如常,这才收拾家当,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说着,妇人便主动起身绕到这边为他斟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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