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田佑男没有想到自己一来广州就会被日本特务机关盯上,而军部对他如此客气,想必是因为他表哥木村俊村的缘故——木村俊村在陆军系统名气很大,如果他表弟在自己管辖区内出了事,可就不太好说。
至于“久仰”之类,那是客套话,驻地指挥官哪有几个文武双全,理解他中田佑男作品的?附庸风雅而已。
他对来访的特务说道:“感谢福田大佐盛邀,大佐事务繁忙,我不便打扰,请转告大佐,鄙人亲眼目睹治安良好、军民和谐,甚为钦佩与自豪,作为大日本帝国国民,又身负战地记者之职责,自当以宣传圣战之目标,皇军之功绩、士兵之美德为己任,请大佐放心。”
那特务似乎放下心来,又见中田佑男态度坚决,于是再次立正说道:“谢中田先生,我即刻转告大佐。广州城目前虽然治安良好,但若人生地不熟,最好不要出门。先生如有什么需要,只需和我们的士兵亮明身份,一般皆可满足。”
中田佑男心中不屑,他眉梢一挑,作了一个夸张的表情,鞠躬称谢,随即礼貌送客。
特务走后,夜幕也逐渐降临。中田佑男本想不理会特务的提醒,下楼到四周转转,看看夜间街景,了解些市井民情,但刚走到楼下就被客栈掌柜拦了下来,告知这些天窃贼、流匪夜间出没较多,哀求他夜间不要出门,否则一旦出现意外,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难保。
中田佑男见掌柜如此惶恐,甚为不满,心想这司令部未免有些过分,他出不出门亦或出不出事,关别人何事,又何必牵连到无辜的其他人?他不忍掌柜的为难,于是安慰了掌柜几句,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索性起身走到窗前,仰望夜空,百无廖赖地漫看满天星斗,想起一句唐朝的古诗来:“夜长无睡起阶前,寥落星河欲曙天”。
他不禁感叹道:“这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如同眼前耀眼的星座,光耀了悠悠数千年。我大和民族近年的崛起,也是得益于吸收其所长。帝国部队里有一帮无知野蛮之人,但愿他们在解救支那人民的时候,不要强加一些我们的习俗文化,摧毁或改变支那人的文明。”
他回到床上,取出笔记本摊在自己的双腿上,先是闭目养神,把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在头脑中过了一遍。
他再次回想数年前自己在满州看到的那种“万民拥戴”情形,觉得可能是被宣抚班的那帮家伙给骗了,比如今天,当他被认出是日本记者后,士兵们表现出来的礼貌和谦虚,无论如何也让人想不到他们一秒种前还在施暴。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泰勒展示的那些大屠杀的照片,强迫自己去否定它们的真实性。他决定今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再暴露自己的国籍,以免得不到真实的信息,他的日记今后也将用中文记录,也不再称中国人为“支那人”。
他在今天的日记中写道:“这里硝烟未散、半壁残垣,日本军人治安有功,但若说秋毫未犯,却言过其实,个别士兵行为不检、有违人道却不受惩罚,应该谴责。总而言之,我没有看到民众欢腾的场面,反倒看到一些强人所难、文化压迫的现象,中国人似乎只有服从,才有活路。”
第二天一大早,中田佑男就收拾好了行李箱,他准备即刻离开广州北上太原。
下楼结算房钱的时候,客栈掌柜死活不肯收,中田佑男睁大双眼,不禁怒道:“你是把我当成了强盗还是土匪?难道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平民连店钱都给不起?剩下的钱,请再给我拿些吃的。”
掌柜这才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地收下房钱,用心包好了几只烧鸡递给了中田佑男,此刻他的心中也确实欢喜万分,暗自想道:“太好了,这鬼子滚蛋以后我要少许多麻烦。”
中田佑男向掌柜打听到附近有一家美国人办的邮局,决定将沿途所拍下的照片胶卷和前期整理好的日记,通过邮局发给香港的朋友。他知道日占区内,只有美国人办的邮局,日军才不会去搜查,也不会扣留邮件。
他从邮局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可疑人的身影,他猛然想起从客栈出来时,隐约感觉似乎有人一路在跟着他,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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