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延来了慕府,就一直与慕辞住在昭华堂同榻抵足而眠,慕府老太爷的说法不过是两人自幼熟识,故而多增添一些情谊。这样也的确方便了不少,至少不用慕夫人再打扫整理出院子来,谢青延在慕府也不会觉得无趣。
这边谢青延刚被刘宴服侍着洗漱好,到了外间却发现慕辞还坐在书案前用功,昏黄不甚明朗的灯盏映得灯下的人分外勤劳,挺直的脊背也带了别样的感觉,让原本神思清明的谢青延骤然无措。
“你,做什么?”
慕辞搁下手里的笔,抬胳膊舒展身子,而后才回了一句写东西呢,说完又拿起了刚搁下的毛笔,继续凝神写着慕府老太爷交待的心法。
慕府老太爷原本对慕辞极为满意,自然很少责罚他,只是随着慕辞年岁渐大老太爷也有些捉摸不透,对慕辞也是愈发严苛起来,稍有不好就是恶狠狠的责罚不留情面,任凭慕夫人和老太君如何劝阻,慕府老太爷也从未动过什么恻隐之情。只是老太爷雅好文学,对慕辞的惩罚也不是一般武将家的鞭笞,而是罚抄写各类的东西,心法诗经,史记列传。慕辞这些年抄写的东西叠放在一起,已经攒了半箱子多,拿出来就能震惊四座。
谢青延自然不知道这些,他看着慕辞专注不愿被人搅扰的模样就忍不住皱眉,心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最后干脆把一旁观望的刘宴赶走,自己又端着一盏灯台往书案前走去。
“光不够亮,容易伤了眼睛,再添一盏吧!”
谢青延放下灯台的时候,就一眼瞄见了慕辞已经抄写了五六页的东西,看着像是一本心法秘籍之类。这倒也不是谢青延他有意偷看,只是心里好奇心作祟,又因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眼看见了内容,就情不自禁地定睛,也不是要故意窥探什么。
慕辞依旧雷打不动地低头默写着那本心法,对着谢青延只恩了一声,手下的笔也并未停顿。谢青延又是惯常喜欢沉默的主,放下灯台觉得自己没有多少睡意,干脆寻了个矮凳坐在书案一侧,凝神想着今日一天的所见所看。
现在的边州都护府镇守将军谢霖,可是布衣出身,在都护府的军营里蹉跎了两三年,最后被慕府老太爷发现了才能也有了晋路。谢霖将军以白衣作到如今的都护府镇守将军,可见是个有几把刷子的人,慕府老太爷也经常夸他机敏处事妥帖。谢霖将军得到这些夸奖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喜欢临睡前把自己做的事说的话遇到的人回想一遍,找出自己的错误不足,或者想好下次应对的话语。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偏偏成了慕府老太爷看重他的最大原因。
谢青延作为谢霖将军一手养大的独子,不说学完了他身上的长处,但这个习惯却是继承了来。只不过往日谢青延回想的都是一日的练武进度,以及反省一下自己是否尽力。今晚却罕见地反省了自己的言行,越想越觉得自己今日的表现太差,半点儿比不上一直笑意盈盈的慕辞。
今日犯了太多的错,不该一怒之下迁怒慕辞,不该在自己得利的情况下反嘲旁人,不该因为慕辞的劝阻而愈发气恼……谢青延越反省越觉得羞愧,忍不住转头看一眼身边的慕辞,抿了抿唇。他原本是最不喜那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市井之言来说就是那些做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三卫一营选拔时的暗规,终究是为了照顾那些实力略差的勋贵子弟,谢青延就算不是实力略差,也是被照顾的勋贵子弟,那些为平民打抱不平的话此刻回想起来却是苍白无力甚至鄙薄,让他忍不住低头叹了一声。
那人坐姿端正,纵然写字嘴角也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一双眼睛更是华丽潋滟,垂着的目光也像是带着隐约的笑容。谢青延转头对上半张容仪秀美的侧颜,一时间也禁不住有些愣神。当那张脸收起了一副半真半假让他厌恶的笑容,谢青延就能从他身上找出一些昔日的痕迹,和经时间琢磨候愈发光彩照人的旧日挚友,都是他惦记着怀念着的一切。
慕辞专心抄写着心法,不一会儿就把第一遍抄写好了。心法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慕辞抄写得快自然写完的也快。把那些杂乱的纸页整理好,慕辞又取出毛笔开始默写第二遍。身边人的小动作不是不知,他只是懒得去理而已,不想谢青延偷觑的动作居然是越发嚣张,慕辞被他看得忍不住写字的笔一顿,赶紧拿开后已经聚了一团黑墨。
“欸……”
别人身边都是夜伴读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是直愣愣盯着自己,冷面寒霜的朋友了?慕辞心里忍不住抱怨到,想起来谢青延冷面寒霜的模样,他就忍不住促狭地在心底笑了两声。这一笑不打紧,写的好好只剩下半行的纸上就多了两个歪歪斜斜的字,像是慕辞此刻心里的波动。
差一点儿就能写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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