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生活多少年的老头儿侃大山去了。
张明月并不会侃大山,无非是渐渐觉得伙房老卒好像没那么讨厌了而已,每天都会为他留下白面馍馍与猪肉一盘,尽管他并不是随时都去,只有在提了人头的时候才会去换馒头吃,久而久之大家伙倒也对这少年人的骨气习以为常。
时不时听老卒说一说这边境奇闻异事人文地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将军可给你发了甲胄?”
伙房里,老卒抽着一杆旱烟看向对面狼吞虎咽右手虎口崩裂的少年人,他问道。
“即便薛字军从来不穿甲胄,不过你也应该领一套才是,现在是夏天,尚可单薄,等到了入冬时节,即便是你身体再好也受不住天寒地冻了。”
一口气将一盘猪肉吃完,照例再上一盘的少年人淡淡道。
“那就等入冬再说,还有三个月。”
“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为何如此拼命,你这怕是连多少老兵都自愧不如。”
“如果不趁年轻时拼命,莫非要等到如同你这般年纪才拼?”
少年人笑了笑。
“如果你年轻时多拼拼,现在恐怕也不至于沦为伙夫,猪肉不用上了,吃饱了,谢谢你,我不愿与你一样老来只能守在这后厨之中度日,那不是我想要的江湖。”
待少年人离去之后,老卒手捧烟袋,黯然神伤。
张明月每日里行程安排几乎已成了习惯,这个时辰差不多开始降温了,用来养马的草垛也被其从中间掏出一个空洞算作暂时安家,只是这一夜才刚刚香甜睡去便听闻一声悠扬而又急促的号角。
敌袭。
张明月陡然睁开眼睛裹了衣裳就出了草垛,二十里之外狼烟起,有营地求援。
号角声起不过十个呼吸便惊醒不少梦中士兵,皆龙精虎猛目露凶光,再看营长却睡眼惺忪不似要去行动。
“怎么。你也要去?”
汉子笑问。
“难不成我不能去?”
张明月冷眼相对。
“不止我要去,你身为营长总应该以身作则才是,莫非你真以为营长如此好做?”
汉子哑然失笑。
“他们都能去,唯独你不可以。”
“为何?”
“因为你的右手虎口受伤了,这么去是自己送死,我薛字军不怕死,但绝对不能傻乎乎去送死,王朝的抚恤金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你应该知道我练的是左手刀。”
“知道。但依旧不能去,因为我不想让你去,我对你有别的安排,若是你不听我便揍到你听话为止,相信我,我绝对会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我不需要人保护。”
张明月冷冷道。
“想的多是好事,想太多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莫非你真以为自己性命比我这帮生死兄弟值几个钱?只不过是因为这些马賊狡猾的很,擅长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五百人营地瞬间人去营空,仅剩四人驻守,营长一人,将军一人,老卒一人,张明月一人。
战马嘶鸣绝尘而去。
“有刀吗?”
少年人冷冷问道。
“我并不是说我的刀,我是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刀,我还不到赤手空拳能杀人的地步。”
汉子丢给张明月一把楚刀。
“自己小心点,最近这些马賊可不是你前面所杀的那些小喽啰。”
汉子继续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回去营帐,张明月却再也没了睡觉的心思,二十里以外杀声震天,火光撕掠。
原来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老头儿,你应该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为什么要我躲?莫非你觉得我老了不中用还是提不起刀再上战场?”
老卒看起来并不开心。
他似乎没想到眼前少年人竟将他当成来边境数十年只混了个伙夫的不求上进的人。
“你想多了。”
少年人撕下身上一块布将右手虎口牢牢缠住不至于绷裂,又将左手牢牢与楚刀捆绑在一起。
刀在人在。
半个月以来与老卒说不上几句话的少年人回去草垛之前最后一句话是。
“我不过觉得你这一身四十年造就的厨艺就这么没了有些可惜而已。”
“杀人的事情交给年轻人来做,老人就应该做老人的事情。”
才回去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刚刚躺下的张明月便隐隐感觉马蹄踩大地的声音远远传来。
果真被说中了。
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少年人一咕噜坐了起来。
边境第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