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说要打针的时候,托尼分明感觉怀里这个僵了一下。
低头去看,看见小团子眼睛里闪烁起了一层薄薄的泪光,被她强忍着压下去。
他嗤地一声,不由有些想笑。
该来的总是要来。
黛茜不明白,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变成这样,跑来见讨厌的辛普森,还要挨打。
明白不明白,都已经被托尼从怀里放到地上。
老父亲本以为这小的会不肯,知道她怕,要再抱抱也不是不可以。
但黛茜竟没有。
这就很令人惊奇。
小雏菊孤立无援地站在地上,矮矮的,却始终忍着没哭,听见哈珀小姐叫自己的名字,不用人带,自己就迈着小脚往前走了几步。
几步之后,她却又生出点怯怯,站定在那,一动不动。
哈珀小姐微微俯身,左手伸着,示意黛茜到前面来,右手高举,指间夹着一只可怕的注射器,针头闪着令人感到皮肉疼痛的光。
“请勇敢的小朋友到我这里来。”她对黛茜道,“你勇敢吗?”
黛茜就诚实地摇头。
辛普森在一旁添油加醋:“过去吧,宝贝。一点儿都不疼。”
大骗子。
黛茜还是不动。
她站在原地,执着地往后望,望的是爸爸,看他依旧坐着不动,嘴巴一扁,可怜地叫一句“妈姆”。
“不用怕。”托尼淡淡道。
他到底站起身,过来同哈珀小姐站在了一条线,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这小小的一团。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么望着,隐约从黛茜眼里看出几分坚定。
然后知道不是。
此时此刻,父亲助手前面站,医生椅上坐,黛茜身后就是门,门外没有人。
正逢哈珀小姐始终哄黛茜无果,无奈地举着针走过来,像所有恐怖片里危险来临的前奏。
团子骨碌一转身,撒腿就跑。
“你适合当个幼儿园园长。”托尼揶揄道。
“要都是像她这样的孩子我还真巴不得。”罗德倒是从善如流,食指伸过去,诱着小团子伸手来抓,叹息道,“造物主不公平,同样是人,命跟命这么不一样。”
“抱回去,给你抱回去。”董事长木着脸做了个“请”的手势,“吃得消算我输。”
他这么说话,手上半点没闲着,果汁包递到左手边去,让机械手臂切开个小口,末了对咂着小嘴看回这头的黛茜勾勾手指:“去拿你的奶瓶。”
这时候团子的领悟力就好得不得了,听见平日最熟悉的一句话,知道有东西吃,在沙发上咕噜坐起身,慢慢地调转了个方向,伸小脚探到地板,也不用罗德牵,摇摇晃晃地自己就去了透明圆角茶几前,把笨笨老早放在那儿的奶瓶捧了,又吭哧吭哧地到老父亲那去。
软软的头发已经用梳子梳过,耳前的一撮天然打着卷儿,如果用手勾一勾,能逗得她笑起来。
当然现在她馋得很,看见果汁满心欢喜,捧着奶瓶,圆圆的蓝眼珠弯得月牙一般,自己就先“咯”地一笑。
嘴巴里三四颗乳牙,小兔子似的。
托尼被黛茜抱住了腿,像一团棉花裹上来。
他弯腰从她手里拿过奶瓶,倒进果汁,要拧盖却找不到奶嘴,低头一看,对女儿伸出手:“吸的给我。”
小团子原本偷偷地在吃摘下来的奶嘴,吧嗒吧嗒,闻言抬起头,对上老父亲的视线,到底还是吐出沾着亮晶晶的奶嘴,拿去换果汁喝。
那只小手白白嫩嫩,手背三个凹下去的涡涡,惹得人想捏一捏。
但托尼拧好奶嘴,递过去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放得很高,像吊着诱惑狐狸的酸葡萄,任黛茜伸手踮脚就是够不着,最后逗得急了,嗯嗯嗯地要扑,才放到她手里。
黛茜迫不及待含了奶嘴,霎时间安静下来,小嘴巴一动一动,吃得津津有味。
“多么伟大的母爱啊。”罗德凉凉地道。
托尼一挑眉。随手抓了个什么东西扔过去,被上校稳稳接住。
“你。”他冷漠脸地伸手一指机械手臂,再指指罗德,“打他。”
真要打起来恐怕一番乱斗。
但小团子吃东西的时候最乖,怎样揉搓也肯,罗德才没时间打架,磨了嘴皮子,心痒痒地过来,把托尼那捧着奶瓶的腿部挂件摘在怀里,感受那散发着奶香的绵软,表情温柔许多。
“再有几天,就十四个月了吧?”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