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第一百八十六章

悲观之人所料想得凉薄，但人的心总是太过复杂、想得太多，也就太容易为太多复杂的世事所牵连和干扰，往往很难顺着自己真实的心意、坚持住那些自己真正想做之事。倒不如这小鸟儿或其他的小兽，心思恁的单纯，旁的纷杂世事想来都进不了他们的心里，所以许久之前有谁曾对它们好过，在它们足够单纯的心里就能够记上好久好久，也没有甚么旁的事牵扯，它们也就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回报曾给予它们的善意。

    白释言笃信，这小小鸟儿绝非偶然路过，一定是特来给自己引路呢。

    在那轻灵小鸟儿的引领之下，白释言虽没有脱离了狼狈的手脚并用之态，但到底是顺遂抵达了那熟悉的小茅屋之前了——毕竟小鸟儿只需在空中辨明方向，可不需如白释言一般沉重而笨拙的攀爬，自然也不懂得为白释言选一条所谓易行的路了，况且所谓易行的路，在这样的一座山间，本也是不存在的罢。即便这般，白释言心中也是涌起了无限的感激，终于抵达那小茅屋之前以后，忙不迭的搜寻起了自己的全身。还好还好，自己是从大宁大都赶回安国的旅程之中，直奔了谈一二所隐居的荒山而来，所以身上还揣着一些旅途上来不及找到驿站休整之时、自己可以略吃上一些补充体力的干粮，可以好好的犒赏一番这给了自己好大帮助的小鸟儿。

    白释言细心的把那干粮掰得细细碎碎的，是小鸟儿的体量也可以入口的程度了，这才笑着招呼那小鸟儿来吃。鸟儿扑棱棱的落在了白释言的手腕之上，一点也不怕生，显然是把白释言当成自己的旧友了。但它落下来好一会子，却只是叽叽喳喳的叫着，好似在和白释言闲聊着一些甚么，并不去啄食白释言掌心里的干粮粉末。白释言笑道：“怎的，你也和我们人一样，还要跟我客气一番么？这是我诚心招待的，你就进一些子罢。”但就算白释言柔声相劝，那小鸟儿转了转头，还是一点也不曾啄食，只是停在白释言的手腕之上与他亲昵了一会儿，又一个轻灵的展翅，飞回到那属于它的广袤天空之中去了。很快，那小小的身影就消失无踪，不是只能站在地面之上遥望的白释言，所能够瞧见的了。

    这倒让白释言有一些好奇了，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之前他也曾喂食过这只小鸟儿，那时它可是爱吃得紧。不过来不及细想，白释言的注意力就尽数被眼前的这座小茅屋给吸引了去。远远看着，它与白释言上一次来拜访之时别无二致，但仔细一打量，便会瞧见那屋顶缺了一角，门扉之前的通路上竟也生出了荒草。

    白释言心里一惊，赶忙几步，扑到那门前，也顾不得甚么前辈后辈的礼数了，直愣愣的一通敲门。然而正如白释言心底的预感，那小茅屋里只是一片寂静无声，根本没有任何人来回应他。白释言的心里一阵发沉，只好推开了门扉，踏了进去——

    果不其然，小茅屋里空空荡荡的。那桌面上积落的一层厚厚灰尘，那房梁之上结出的成片蛛网，无一不在昭显着，这座屋子里已是许久没有人生活过了。

    小茅屋曾经的主人去了哪里？

    谈一二去了哪里？

    白释言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没有翻动屋子里的任何物件。对于谈一二这样一位前辈，超然物外的存在，任何的触碰都是一种大不敬罢。

    那谈一二曾豢养的小鸟儿已经飞得远了。可就算它还留在眼前，白释言也并不能够从它的嘴中问出并听懂，在自己没有来拜访的这一段岁月里，谈一二到底遭遇了甚么、去了哪里。

    谈一二……故去了吗？

    白释言不知道，也没人能给白释言一个答案。

    白释言那长存于心中的问题，也就永远无法对着谈一二问出口了——

    他本来多么想问一问，隐居于山间这么久，可先前分明能瞧出他对这俗世也还是有那么多的放不下，他到底心间是怎样的一番感悟？

    谈一二不见了。白释言再也不能指望着有甚么前辈，来解答他的疑惑，为他提供甚么参照了。

    但就在那一刻，白释言的心间突然有一番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