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底,但在看到玄衣少年眉眼间病恹恹的样子后,又不着痕迹皱眉,止住这个话头。
“好好调养身体。”
说完这句话后,剑仙没给宗辞任何回复的余地,在众人瞻仰的目光下化作流光,拂袖离去。只留下一众无关人等面面相觑。
离去后,玄玑没直接回剑峰,而是去了一趟太衍宗的后勤殿里,吩咐战战兢兢的大弟子准备一些剑峰储备的珍稀药材送去外门,还特地说了要附带服用说明。
“是,峰主。”
大弟子转头开始吩咐手下的弟子去寒库里拿药,原本嘈杂无比的大殿似乎都因为玄玑剑仙的到来按上了静音键,落针可闻。
等到那位鲜少出剑峰的白衣剑仙消失在殿门后,殿内弟子们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虽说被拒绝了两次,玄玑倒也没生起多少不悦,甚至还多了几分淡淡的赏识。
剑修嘛,没点倔脾气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剑修。
在天大机缘面前不卑不亢,不矜不伐,这份淡然让玄玑侧目。
若是能够解决身体上的问题,此子日后定非池中物。
更何况昨天回陵光大殿后,玄玑直接向掌门预订了这位关门弟子,有效防止了其他峰主横插一脚来和他抢人。
玄玑醉心于剑道,心无旁骛,眼界却极高。这也是为什么他迟迟没有收徒的缘故。如今他好不容易打算开山收徒,即使首徒即关门弟子,那也是一件大好事啊。
青云道长当即就拍板同意了,嘱咐各峰峰主没事别去惦记这株被预定的好苗子。
剑道讲究一个“缘”字。剑意和剑意之间能够感知共鸣。
昨日玄玑在广场上见到玄衣少年出剑,不知为何,那道身影竟然和一道在他脑海中已经模糊的身影逐渐融合。
可他记忆里的那道身影,早在千年前就身死道消了。
剑仙低下头去,轻轻抚摸着流云剑的剑柄,修长的指尖扫过上面银丝扎绕的剑穗,向来深如寒潭的目光也泛起波澜。
这把剑原来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灵器,即使这些年在玄玑手上不断开炉重熔,砸入无数珍贵无比的炼器材料,如今也不过堪堪法器。
以玄玑剑仙的身份而言,佩着一把下品法器,实在太过寒碜了些。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赠过他剑。例如他的师尊,前剑峰峰主在他出师之际赠了他一把距离仙器只有一步之遥的好剑。若是好好用灵力温养,养到仙器也不无可能。
可玄玑从不曾用过那些所谓的好剑。在他的眼里,真正的好剑只有一把。
那就是被那人摸着头递到他眼前的流云剑。
即使是动不动闭关十几年修道者,千年也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时间。
他不太记得自己在凡尘里吃过的苦,却依旧清楚的记得千年前深沉夜色里斑斓的灯火,还有那人低头含笑的眼眸。
男人头顶星辉烁烁,墨发无风自动,一袭绣着飞云流纹的白衣愈发衬得他身姿清逸挺拔。
他垂眸看过来,眉眼带着浅淡且不易察觉的笑意,好看地像是话本里九天之上的仙人。
在那眼眸里,连阑珊灯火都失了颜色。
“小孩儿,我观你根骨不错,要不要来我太衍宗学剑?”
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呆愣着接过了仙人赐下的剑。从此跋山涉水,走过大半片大陆去到北境太衍宗,登上天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拜入仙人门下。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仙人就是修真界名满天下的凌云剑尊。
而凌云剑尊,早在他入门的半年前就走火入魔,于渡劫之际,身陨于太衍宗后山的龙骨渊之下。
魂飞魄散,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宗兄有听说过吗?”柳元紧紧盯着他,忽而一笑,“据说千年前有一位仙人走火入魔,陨落在了这里,才让龙骨渊变成了禁地。”
正在眺望裂谷景色的玄衣少年心头一跳,原本沉浸的思维也仿佛临空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
龙骨渊本来是上古龙墓遗址,又因裂谷形状极似曲折龙骨,因此得名。
一阵冷风从远处的山壁上吹来,簌簌裹着无数枯叶,卷集着抛到空中,落入深不见底的龙骨渊内。
为了掩饰自己一瞬间的不自然,宗辞下意识开始咳嗽起来,拢在袖袍下的手抓着手帕抵在唇边,指甲深深刺入手心,一边咳嗽一边回道:“是吗?”
他能感到对方的视线如锋利的刺刀般从他的脸上刮过,比之鹰隼更为冷酷,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是啊,我也是无意间在藏经阁里看到一本札记,才知道龙骨渊竟然还有这样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
面对玄衣少年稍显狼狈的遮掩,柳元眼眸中的暗色愈发深沉明显,仿佛能吸魂夺魄:“据说那位仙人在走火入魔之前修为已至渡劫大圆满,成就白日飞升的盛景。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成仙之后选择入魔,连名字都没能流传下来,实在可惜。”
听到这里,宗辞忽然松开攥紧的手,仿佛像在谈论一个无关人一般轻描淡写地道:“确实可惜。”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这样的话题对他来说早就不痛不痒。
前世身死道消,等到再次醒来,宗辞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处不见天日的墓里。
这座墓修建在龙骨渊深处的绝壁上,极为隐蔽,内里被精心修葺过,四周镶嵌着莹莹发亮的夜明珠,中央还摆着一口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