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阿克西姆,在海拔6400米处,任何一个计划外的高强度体力活动都可能给后续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明白这一点,詹妮弗便了悟地站到一旁。她细细打量阿克西姆的脸,这个强壮的男人正在发出恐怖的呼吸声。有那么几秒钟她试图找出恰当的比喻来形容,拉风箱也好,吸酸奶也罢,但此时此刻她完全被这种声音搅混了头脑——它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塞满液体的肺和一根塞满血痰的气管应该发出的声音。
不知怎的,阿克西姆在被塞进氧气袋前仍然能用这副呼吸器官支撑自己说话。“我得爬上这座该死的山!”他含糊不清地说,“这座该死的,该死的,山!”
詹妮弗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横贯在头顶的山。
那种冰冷的意志更加强烈。
她不敢再停留,便回到帐篷里跟多洛雷斯一起冲泡面。泡面是在大本营拿的,包装上写着些不认识的方块字,味道也很浓郁,据说北坡大本营提供得更多。开水则是一大早由夏尔巴人撬开冰面从冰河里取来烧开的,在这个海拔水并不能烧得很开,只是勉强能用。
南德娜还在帐篷外用摄像机组给观众直播珠穆朗玛峰上的景色,从这一点来说,这位女士远比营地里的许多男士要“强大”,当她在营地外的雪地和裸/露的山石上乱窜时,他们都像瘟鸡似的窝在帐篷里。
等半开不开的水被注入带塑料膜的泡面盒后两人才齐齐叹气。
“你觉得......他能活吗?”多洛雷斯问。
“我也说不好。”詹妮弗用叉子转着塑料碗里的泡面。她当然知道如果没有外力干涉那些微观层面上的变化会轻易要了阿克西姆的命,但现代科学总在解决自然之心给出的难题,若非如此,自然之心早在几百年之前就能控制住人类的数量。
感知在雪山上只能着选手和极少数动物发挥,加上她有意识地控制,多数时候詹妮弗和其他选手也没什么不同。远离自然生命,自然之心提供给她的力量也不足以去把一个人转危为安。倒是地球意志,或者说地球意志的部分构成,雪山和大地本身,始终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与她共鸣。
无能为力之下,13日下午,另有一名向导因高山脑水肿(hace)被送下山,至此,留在山上的工作人员不足以给一个30多人的庞大团队以保障和指引,荒野团队和普通商业团不同,选手之间还存在竞争关系,为了确保公平,原本计划14日凌晨启程向三号营地冲刺的计划便搁浅了。
14日傍晚,二号营地再次迎来了第二批、第三批住客。
“太糟糕了。”多洛雷斯在其他团队到达时对詹妮弗说。詹妮弗没有回答,但心里抱着和室友一样的想法——太糟糕了。
她想起在上山后听到的一段对话。
那时几个夏尔巴人正挥舞冰镐为即将到来的大部队加固帐篷基座,她和先到的普巴坐在完工的帐篷前休息,索登则站在一旁讲卫星电话。
“今年人格外的多。”他说道,“我完全没有头绪要怎么把十几条线路上那么多的登山队安排到峰顶,更别说还有轻装前行的散客。大拥堵在8000米以上是致命的,我的意思是,天呐,想想希拉里台阶,想想过去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对面不知回复了什么,他摘下口罩皱皱眉头,又说道:“是的,是的,我们在昆布遇到了一点麻烦,你也知道昆布......可怜的克里斯托弗......去年我们在那里失去了旺杰......但我打赌他们会比去年的伙计们做得好。”
这话让詹妮弗笑了。
普巴,老实的夏尔巴人向导,也认同这一点。
荒野登山队的团员都是各个方面的求生专家、运动好手,他们经历过海岛、高地森林、沙漠和热带雨林的考验。即使索登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队员是他带过最“任劳任怨”的一届,大部分人都能以先期计划的最快速度行进,也都能忍受环境带来的种种痛苦。
索登保持着对队员的欣赏,选手们也对他言听计从,鲜少有人仗着生存知识公开顶撞他的想法。
停滞改变了这种状况。
或者说,停滞改变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我每次读到脑水肿的资料就会浮想联翩,有时还想到以前有人说在太空人脱离宇航服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