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一直忙到了深夜,爱丝莉娅甚至没有和工坊的其他人一起吃饭,只是匆忙地吃掉了包裹里剩下的面包棍。等到整个工坊浸入了夜色的沉默中时,爱丝莉娅独自走上屋顶。
这里很高,能望见一大片街区,混合在黑暗中的或静止或流动的灯火,仿佛代替了头顶的星空——又是一个阴天,爱丝莉娅躺在了屋顶未扫过的积雪上。
总算是,把每个房间都打扫了一遍呢……如果不是当初被络可拉着在落日森林里练出的体力,她恐怕早就趴倒在地上了。晚风似迷茫的发丝,温柔地扫过她的脸庞。
身上唯一的一件棉衣已经弄得脏兮兮了,还差点被锅炉里的火烧到,要知道这可是茉莉亲手做的衣服啊!爱丝莉娅抹了抹脸颊,从后背传来的冷气阻止她在雪地上睡着——雪地可绝对不是休息的地方——她艰难地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向楼下的大房间走去。
她默默祈祷着,那个火爆脾气的黑尔夫人能对她的工作满意。
也许是因为阴天,也许是因为黑夜,爱丝莉娅的祈祷显然没有传到太阳女神的耳朵里。第二天,黑尔夫人甚至都没有跨进工坊的大门,就怒气冲冲地叫人把她揪了出来。
“这就是你干的活?”黑尔夫人趾高气昂地站在楼梯下指着外墙上机械染上的陈旧污痕,“尤其是后面的烟囱,你根本就没有弄干净!”
爱丝莉娅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外面也要打扫。何况……外面怎么打扫啊,她又不是壁虎,可以在墙壁上爬——
“还有这些积雪!”黑尔夫人指着门口的大片空地,“你到底怎么干活的!”
“我……夫人!”爱丝莉娅实在是感到委屈,她抬起头面对着黑尔夫人愤怒的脸,“这里的清洁工只有我一个,我没办法打扫外墙和烟囱,外面的空地,应该不算是工坊的吧——”
黑尔夫人正火大着,啪地一声,一个巴掌就抽在了她脸上。
“我是这个工坊的主人!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还敢顶嘴——那死老头子怎么教你的!明天要是还让我看着这里脏兮兮的样子,你就给我到雪地里睡着去!”扔下这句威胁,黑尔夫人又是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爱丝莉娅轻轻捂住自己的脸,疼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从出生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她。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心头,比她在雪地中无家可归的时候还要难受,她突然觉得自己连那个在蒸汽车站行乞的老乞丐都不如,这感觉就像是一种比无助还要令人讨厌的厌恶,说不清是厌恶自己还是厌恶那个女人。她静静地呆在原地,目光尖锐地盯着那女人的背影,伸手按住了腰间的天琴——她没有带箭筒,因为经常弯腰,挂着箭筒很不方便,但是她早已离不开这支天琴。
那个女人的马车渐渐远去,爱丝莉娅还在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冬季的风,优雅地在她身边的地面上划出一道刮痕。
老柴火还是靠在铁门上,远远地望着她,眼里浑浊的冷漠终于有了怜悯的神色,他扬起了手。
“爱丝……过来,我给你帮忙……”
仙都港的打工生活便是在这样的每一天中度过的,时不时来“察看”一番的黑尔夫人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活儿,保证她从早到晚都没有闲着的时候。唯一能从压抑之中感到一丝欣慰的,就是工坊里的大家忽然间对她友好了很多。没有一个人喜欢那个女人,背地里多喊几声“狗娘们”,也算是一种发泄。不知道是看她可怜,还是佩服她跟黑尔夫人顶嘴,大家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帮她打扫,小胡子叔叔再也不乱扔烟头了,爱丝莉娅的到来,带给这个工坊的或许不仅仅是干净的屋子,她就像一阵清爽的风,吹进这个死气沉沉的蒸汽工坊。
可是对于爱丝莉娅来说,仙都港蒸汽工坊却像极了一个敞开着门的牢笼。即使再讨厌留在这里,却怎么都无法踏出离开的脚步。也许是那种可以称为理智也可以称为恐惧的东西成为了这个牢笼的锁,宁愿看着日历在漫长的忍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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