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重重地点头,显然对外人表现出的吃惊神色已经习以为常,温钰看到这个情景,心里反倒相信了几分,她看着面前的腼腆女生皱眉:“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莉莉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会儿之后,不确定地说道:“从我记事起好像就这样了,不过一开始只是玩笑,后来慢慢就变成了这样一种习惯。”
温钰忍不住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自己喜欢这个角色吗?”她试探性地问道,就看到小女生干脆地摇头,“当然不喜欢,还很讨厌。好像家里没有我就不行了似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变成了一家之主了。”
温钰默默地点头,开始帮助她分析:“也就是说,当你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在你们家中,你其实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大人,承担起了一个普通孩子所必须承担的责任。”
莉莉听到了温钰的这番分析,仔细想了许久之后,终于慢慢地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能是这样吧,我有的时候还是为自己的特殊地位感到自豪的,毕竟在别的家庭里面,小孩子从来都不是家庭的主体,而我们家却完全反过来了。但是更多的时候,看到别的小孩子可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我也很羡慕,但是自己却做不出那种动作来了。自己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是大人了,就不可能有那么幼稚的举动,感觉完全没有了童年的乐趣。这种情况一只持续到我的童年结束。”
“你对自己的真实定位错了。”温钰如此说道,“你从小的定义便是成为父母的调解员、仲裁者、法官,但是唯独忘了成为你自己。”
莉莉抬起头来看我温钰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神中却显露出迷茫和抗拒。温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因为你父母从小对你的依赖和纵容,让你已经习惯了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大人。而不是一个被人指点和听人劝告的孩子。”
“这和我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莉莉听了温钰的分析之后,沉默了许久冒出这样一个问题,语气虽然轻柔,却显得格外的坚定,和她柔弱羞怯的外表很不符合。
“当你上学时候来到东宁的时候,你的家庭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也还算平稳,而你在这边也找到了合适的男朋友,应该说一切都很是美满。但是随着毕业的临近,工作的不稳定和不顺心,也让人第一次尝试到了失败和挫折的滋味。”温钰说道这里,稍微暂停了下,喝了口水,顺便来观察她的反应。却看到莉莉端坐在那里,一脸的认真,脸上表情平静,看不出思绪。
“可是猛然从校园里面来到竞争这么激烈的社会里面,再加上同事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有小城市与大城市之间的冲突,这一切也让你变得更加焦虑不安。你的这种从小养成的‘大人情节’对适合这座城市没有一点的好处,甚至还格外让你多了几分压抑。”温钰继续说道,就看到莉莉神情变得有些起伏起来,但是还能继续端坐在沙发上,显然是想继续听下去看看。
“但是那天你的父母告诉你离婚之后,当时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完全白费了?”温钰试着让她也参与进来,而不是这么冷冰冰地听着她的分析,这样也能让她的感觉更舒服一点,毕竟她更习惯于‘指点’别人,而不是‘被指点’。
“是这样的。”这样问话出来,莉莉果然神色舒适了许多,闻言忍不住地点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裁判和调解员,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这让我觉得,这么多年的努力好像都白费了一样。”
“是的,在突然发现,即便是有了你的调解和关照,父母还是离婚之后。你的内心就产生了一种对自己的全盘否定,包括对自己‘大人情节’的否定,而你却是从小就生活在这个面具下的,当这个带了二十多年的面具突然破碎之后,自然会对自己真实的形象产生了陌生和迷茫。毕竟,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真实的自我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当工作上的事情和家庭里的事情全部充满了变数之后,在这种重压之下,对自己的茫然和对家庭的失落让你的惶恐全部都爆发了出来,因此才会有了这种貌似世界末日的崩溃感。”温钰最后总结道,“简单来说,就是你内心对自己的定位完全错误,而新的定位尚且没有建立起来,到时内心世界的完全坍塌。”
在温钰说完这么长长的一段话之后,莉莉就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温钰也不打扰她,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期间去了趟卫生间,又重新给两人冲了杯咖啡,莉莉这才稍微动了下身子,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我不觉得是这个原因。”她最后如此回答,“我觉得可能就是我最近压力过大,精神有些不集中,所以才导致这种状况,吃些药可能就好了。”莉莉最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温钰继续微笑,毕竟,不是每个病人都认为医生的话是对的,尤其是在心理治疗这方面,估计‘小题大做’这个名声会伴随着每个心理治疗师一辈子。温钰虽然踏入这行的时间不长,但是经验却已经有很多了,听到这样的话也觉得很正常,闻言开口:“如果你有这种想法的话,那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医生为你做药物治疗。”
“好的。”莉莉这次回答地很是迅速,神色又恢复到了往常的腼腆和羞怯:“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温钰微微一笑,直接记下了一个号码递给她:“你明天直接找他就好,就说是我介绍来的。”
莉莉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张纸条,好像是收起了一个无价之宝。再次坐了一会儿之后,莉莉起身告辞,在温钰把她送到门口的时候,莉莉好像叹息般地说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我下次这种情况发作起来,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这句话里蕴藏着惶恐和不安让温钰也动了些恻隐之心,“要不,我陪你走一段?”
“不用了。”莉莉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自失一笑,好像是觉得自己说了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自己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温钰看着这个有些固执却又看似坚强的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吐出这么无力地三个字。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区的门口之后,温钰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思索着什么,知道很久之后,身边一阵冷风吹过,她这才恍惚地回过神来,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的温钰,习惯性地一边熬粥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事情,在自我分析了半天之后,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事情,无解!
在温钰刚端着熬好的粥走到餐厅里面坐下的时候,电话又适时地响了起来,文轩地声音沉稳地响起:“温钰,那个女孩走了吗?”
“走了。”听到是文轩的声音,温钰也不由自主地端坐了起来,即便文轩没有在跟前也一样,“她的问题好像很严重。”
“哦?怎么回事?”文轩的声音有了些迷惑,在她看来,一个小女生而已,能有什么严重的问题?他甚至觉得温钰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是等到温钰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之后,文轩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为难之处,他不由地揉了揉鼻子,顺手关上了电视,“你是说,她根本就不配合?”
“嗯。”温钰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问题,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啊,反正她是有些抗拒,所以我给你介绍了一个药物治疗的医生。”
“她的问题,药物治疗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文轩一点也没有犹豫,肯定地下了结论。电话这边的温钰苦笑:“我也知道没用,可是她非要坚持,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电话那边的文选没有了声音,文轩不由地安慰:“也说不准,会有用的吧?只要能控制的好,或许也会这么一直下去,也说不准。”
“但愿吧。”文轩虽然很郁闷,但是却阻止不了病人的自身思想,也只有无可奈何地叹气,甚至有些萧瑟:“什么时候,别人能够不拿有色眼光来看待这个职业呢?”
温钰踏入这个行业的时间还短,不是很能体谅这种无奈,很是不解地问道:“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只要自己坚持就行了。文医生不用那么难过啊。”
文轩失笑:这就是典型的温钰思维,从来不会去担心明天会发生什么,明天该发生什么就发生什么,现在想那么多,也不能阻止明天的事情,既然如此的话,又何必去想?
但是不可否认的,这一系列的无欲无求论确实让文轩的心情开朗不少,自己就是一个心理师,又不是什么忧国忧民地人,何必去担心这些呢?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子顶着,自己一个升斗小民,活的乐和就得了。
于是文轩终于平静下来,笑着对温钰说道:“你说的对,既然她决定去做药物治疗,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你也不用想太多,不要觉得委屈或者觉得病人不信任你,这种事情以后会很常见的。”
“嗯,嗯。我知道。”温钰回答地很是干脆,“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是文医生你自己想太多了。”
文轩语气一滞,干笑了几声:“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温钰在挂了电话之后,终于发现一个问题,自己面前的粥已经凉了。她不由地叹了口气,直接拿出个面包啃了起来,单身一人的好处就在这里,吃饭永远都是最方便的。
一天一天的生活,永远都是这么的按部就班,除了每天遇到的患者不同,剩下的,都是一样的。温钰在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好像老人一般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如此哲学的思想已经很久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个外表羞怯腼腆的女生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总之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下去,有些混混噩噩度日的感觉。
正当她想到此处的时候,事情就突然从天而降,砸到了她的头上。电话响起的时候,温钰正在阳光上伸伸胳膊弯弯腰,古风的声音爽朗地从电话里传来:“温钰,今天有时间吗?来我们家吃饭吧?”
温钰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好的,今天我没有预约,思嘉去不去?”
“当然也一起来了,她最近可是天天来,再说难得你过来一次,她当然也要陪你玩了。”古风的这句话就显示出了亲疏有别,温钰倒是一点儿也没计较这一点,内心很是为她感到高兴:“思嘉最近经常去你们家?张叔叔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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