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可不敢藏匿在这无人的地方,赶快从角门穿出去,到处一片沉寂,当下肯定这是一座废宅,便不再逗留,往对面一堵围墙飞跃t去。
就在身悬空中的顷刻,回眸一瞥,仍没瞧见那老魔的踪影,但耳中却清晰地听到那边肉店里发出一片嘈声。
“那魔头定是穿过那肉店了。”他有点慌乱地想,脚尖一点围墙,目不管跃将下去:
“得赶紧躲藏起来。”
眼光到处又是一座院落,廊上一个小厅,坐着三个人,另外一个小婢模样的,正往那边门处走出去。
沈雁飞身形一落地,见到有人,反而把自己吓一跳。
厅上三人共是两男一女,当中一个穿着长衫,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上后和下额都留着须,正在摇头摆脑地说着什么。
另外的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中年,看来似是一对夫妇,从他们的服饰上看来,可以判断出定是有钱人家,而且多半是本宅主人。
沈雁飞心中暗幸人家没有发觉,眼光一闪,只见左廊房门处珠帘深垂,当下一晃身,轻巧如狸猫般蹿人房内。
他躲在房门边,侧耳听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学生上回用四物汤加减解郁之药不应。用四君子汤加消积之药,又不应。再用二陈汤加消痰破气和中之药,仍然无效,想来定是腹存淤血。”
一个妇人焦急的声音道:“先生千万费神,唉,这个孩子老是从右手指冷起,直人头间,然后腹大痛,跟着遍身大热,热退了便不痛,这样子再折磨下去”她忽然呜咽起来,话也说不出。
另一个男人声音道:“你别净往坏处想啊,王大夫的医道,在这周围数百里谁不知晓。
你别那么担心,等大夫再想想办法。”
沈雁飞这时才明白当中那人原来是个大夫,给这宅中的人诊病来了,鼻子但觉一阵阵药味,另外还有幽微的香气。
当下回头一瞥,只见这房间相当宽敞,当中本有一道布幔,可以将房间隔分为二,但此时布幔撩开在一边,因此他能够瞧见靠里面一张大床,垂着薄薄的纱帐。
床上卧着一人,头发蓬松,面目看不清楚,似乎是个女的。
他一径非常留心地听着外面的响声,这时似乎听到那边的废宅有些异响,心中吃了一惊,连忙要找个地方藏身。
然而四下一瞥,心中禁不住叫起苦来,这个房间除了那张大床的底下可以勉强躲藏一下之外,再没有别的地方可用。
他一伙身,但见床底空空荡荡,正待卸将进去,眼珠一转,忽然凝身不动。
“不行,那老魔头何等狡猾,只要他真个撞进来,藏至床底还不是等于没有躲匿?我非得另想个什么法子不可。”
外面那个大夫那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大声道:“咦,那是什么人啊?”
那对中年夫妻循着他眼光所向之处,回头瞧看,院子里和廊上,阒无人迹。
“大夫瞧见了什么?”宅主人问道:‘哪边怎会有人呢?“王大夫干咳了一声,没有立即回答,他方才明明瞧见院子里人影一闪。然而此刻他自己也怀疑起来,因为人是绝不可能这么快便不见影踪。
再看左廊上那病人所卧的房间,珠帘低垂,毫不晃动,心中忖道:“假如真是有人,这人除了走进那房间之外,再没别的去处,现在看这情形,恐怕是我眼花了。”当下干笑道:
“想是学生眼花了。”
于是三人又讨论起病人之事,这时,敢情那石山牧童赵仰高已经快疾如一缕轻烟,肆进房内。
耳中忽然听到王大夫惊叫之声,好个老魔头机智之极,一入了房,立刻先用掌力封住珠帘,使之不会晃动。
回头一瞥,只见一个女人站在床前,背向着他,正在替那床上的一个女人在收拾着什么。石山牧童赵仰高眉头一皱,猛可一伏身,瞧瞧床下。
他十分疑惑地皱皱眉头,想道:“那小子忒也滑溜,相度这周围形势,按理说应该藏匿此房中,可是就居然走了眼,我现在还不能出去,这女人若果回头,算是她倒霉,我得用最快手法把她弄倒。”
其实那个女人焉敢回头?若是肯回头时,恐怕石山牧童赵仰高定会欢喜不迭哩。
床上的病人呻吟一声,微微转动一下。
床边的女人正是沈雁飞所扮,他在最紧急的关头,想到这个主意,便用最快的动作抓过床头那边几上摆着的一件女衣,披将上身,又拿一条花巾,包住头颅,就在这时赵仰高已经进了房间。
现在沈雁飞觉得非常紧张,床上的病人虽然头发蓬松,然而眉目姣好,反而另添一种风情。
她似乎要睁开眼睛,沈雁飞骇一跳,右手已探到她的胸前,只要她一睁眼,他便得立刻点住她的穴道。
可是她仅仅动弹一下,微微呻吟一声,两道秀眉锁得更紧,似乎身体内十分痛苦。
沈雁飞忽然恻然心动,右手在她胸前轻轻落下,触手处软绵暖滑,使他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可是他立刻收摄心神,右手开始从前胸以至肚腹之间游移起来,那位姣美的病人,面部肌肉忽然松弛,秀眉也渐渐舒展,舒服地微呻一声。
然后,她张开眼睛,她瞧见了沈雁飞,也发觉了他炙热的手掌,在她胸前和肚腹间往来的游移,她也发现了这个穿着女衣的人,却是个面目俊美的少年。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沈雁飞也不禁慌了手脚,那只右手不知摸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直觉地分辨出他眼中的神色,那是惊慌、犹疑、狼狈以及痛苦等情绪的混合。虽然她一点也不了解这位俊美的少年为何会这样受惊,但她却不自禁地浮起同情。
可是他那炙热的手,却把她揉得浑身发滚,双颊酡红,于是她赶快用两只手抱住他的手掌,就这样地留在胸脯间。
沈雁飞这时已知道他的手乃是停留在什么地方,另一种慌乱袭上心头,使得他一时神思恍惚起来。
他越是慌乱,那位姑娘便越见得镇定,虽则实际上仍然是红晕满颊,有点羞不可抑的样子。
她的眼睛斜溜开去,忽然瞧见房门边站着一个矮小的人,光秃秃的头颅,就像镜子般,十分抢眼,还有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使得她大大惊骇起来。
这个秃顶人不时注意站着的沈雁飞,却没有看到她正在看他。
沈雁飞稍为俯低身躯,伸出左手把她的脸扶正,不让她再看那秃顶怪人。
她瞧见沈雁飞向她惊慌地轻轻摇头,意思是叫她不要再看。
现在她从他头上的花巾和身上的衣服,以及那古怪的秃顶怪人等迹象,已经推想到这个假扮女人的少年,定是被这秃顶怪人所追迫,于是用这方法来逃脱怪人的毒手。
外面传来送客之声,可是同时又有脚步声直走向她房间而来,那是她的小婢杏花。
石山牧童赵仰高非常困惑地不住转眼睛,考虑自家应该怎么办,当然他可以从容硬闯,那是谁也无法把他留住。
然而他考虑得非常深远,他已决定必须将那沈雁飞击毙,这个天生奇才的少年,的确令他妒恨之极,这样若果他硬闻而留下线索,给修罗扇秦宣真追踪上了,那时候可就难达心愿。
魔头总是魔头,为了达到目的,便会不择手段,他迅速地考虑一下,一眼瞥见那边两人还没有发觉他,当下伙身一蹿,像一阵风似地匿在床下,沈雁飞但觉一阵微风掠脚而过,心知那老魔不择手段,居然藏到床下。唯恐自己的脚露出破绽,连忙跪上床去,好教那魔头看不见自己的脚,同时又向那姑娘示意那魔头躲在床下。
她不禁吓得芳心咚咚地跳着,感觉到这俊美少年这时生像死生一发,完全系于自己如何处理,只要稍稍露出破绽,这少年可就完蛋。
当下奋身起来,道:“啊,你敢情困得很,这几天来也苦了你,就在这儿躺一会儿吧,我已经没事啦!“沈雁飞含糊地嗯一声,耳听房外步声已到了门口,心中一急,左手一支床头,身形已轻巧之极地翻到床里面,躺将下来。
她赶快用被子把他盖住,跟着又整理一下撩开一旁的帐子,然后也躺下来。
沈雁飞连头也缩在被衾中,和她挤得紧紧的,因此满鼻女儿香味,使得他心旌摇荡,若不是左肩上忽然一阵剧痛,可就险些忘了身在何处。
他痛得暗中直皱眉头,额上冷汗点点。
那位姑娘一见小婢进来,立刻道:“杏花,赶快替我到老爷书房那边,搬一盆兰花来。”
杏花诧道:“小姐你已经好了?小婢这就去搬来。”
她欢喜地回身出房去了,就在她刚出房门,珠帘兀自摇晃之际,黑影一闪,有人跟着出去了,快得难以形容。她若不是一径留神瞧着,即使无意瞧见了,恐怕也会以为乃是眼花。
躲在衾被中的人,缩在她肋下,只因面孔紧贴着她,故此她感觉到他温暖的呼吸。
现在房中寂静无人,床底下那怪人也走了。然而她反而芳心一阵慌乱,竟然动也不敢动。
歇了片刻,她歇歇揭开衾被,轻轻道:“那怪人走啦!”她稍为挪开一点身躯,看到他满额汗珠点点,便道:“啊,你太热了,是不?“沈雁飞呼吸到较为新鲜的空气,登时没有那么难过,却觉得自己有点儿乏力似的。
他感觉到她在替他拭汗,温柔的动作,使得他似乎较能忍受左肩上的痛苦。
他闭着眼睛,暗中运转真气,迅速地在体内流转一周天,经过左肩时,却没有什么阻碍,不禁诧异忖想道:“早先听过那白狼罗奇嚷说,他师父的归元掌力极是歹毒,说我支持不了一时三刻,但这刻何以又不觉有什么大伤?仅是剧疼难当,哎,师姐那时脸色都变了。”想起秦玉娇,立刻不自觉地拿床上这位姑娘和她比较起来。
但觉秦玉娇所欠缺的女性味道,都在这位姑娘身上找到。而且她也长得似乎更令人喜爱些。
于是,他改为仰卧的姿势,以免压住左肩而加剧痛苦,并且睁开眼睛,仔细地打量那位姑娘。
“在下沈雁飞。”他低声然而清晰地道:“承蒙姑娘仗义援手,自当难忘恩德,敢问姑娘贵姓芳名?”
她嗫嚅一下,忽然晕红生颊,移开眼光,不敢和他锐利的目光相遇。
“贱姓祝小字可卿。”她轻轻答道:“家父曾屡任县丞,是以贱妾到过不少地方,也听过许多江湖侠士的事迹,今日不缘遇到相公,就像传说中能飞檐走壁的侠客无异,沈相公你不会是坏人吧?”
她用一句幼稚的话作为结束,但她似乎也发觉了这毛病,眼睛更加抬不起来。
沈雁飞想了一下,反问道:“你瞧我像个坏人吗?“她慌乱地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
“此所以贱妾极力替相公掩饰。”她道:“啊,沈相公你不舒服吗?”他皱着眉头,微微颔首,忽然坐起来,把头上花巾解掉,又脱下那件女衣。
“我左边肩头被那老魔打伤了。”他道:“痛得好生奇怪,我自家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归元掌力归元掌力”他喃喃说着,一面凝眸寻思。
“那么要给大夫看看吗?”她羞涩地下床站着,现在她的面色相当好,一点不似曾经病过的人。
他哈哈一笑,但立刻又赶紧收声,以免惊动别人。“你的病好了吗?那大夫还不及我的高明呢!”
她恍然地点点头,道:“呀,可不是吗,现在我都好了。”她忽然记起他替她治病时的动作,略略褪了晕红的玉颊,又自潮生泛涌。
“那么请你快点治好自己的伤势”
她的话未曾说完,沈雁飞可就听出毛病来,笑了一声,道:“你?哪个你呢?呀,你说的是我吗?”
须知在那时候,男女之间若非关系已深,断乎不能用这等亲呢的字眼来称呼对方,此所以沈雁飞调侃她一下。
祝可卿掠掠松散的鬓发,显出有点娇慵不支的困倦模样。
沈雁飞忽然心头咚咚大跳,想道:“她这个简单的动作,何以会使得我这么慌乱?奇怪!”
她道:“沈相公既然身上有伤,就在这儿躺一会好吗?我会出去应付他们的。”
沈雁飞想一下,觉得这主意不错,因为那老魔头已存必得之心,绝不会轻易罢手。以他这种诡猾多智的老江湖,定然不会走远,多半还在左近徘徊,是以他若要贸贸然出去,恐怕难逃毒手。
于是他点头同意了,道:“但我怎好麻烦你呢?这伤势我自己又治不了?“房外一阵步履声,不知是小婢杏花抑是祝氏夫妇。
祝可卿匆匆走出房去,但马上便回转来,道:“那是杏花,我已打发她走开。我这就过去母亲那边,并且出一趟门。”
“你到哪里去?”沈雁飞跳下床,走到她身边,睨了她一眼,又道:“你得多加件衣服,恐怕病体初痊,受不了风吹。”
她怔住似地瞧着他,歇了片刻,轻轻道:“我知道你不会是坏人。”沈雁飞忽然一阵冲动,倏然伸臂把她整个人抱在怀中,笑道:“我虽不坏,却也不是好人,你害怕吗?”
祝可卿几乎完全蜷伏在他怀中,没有置答。
沈雁飞终于松开手,让她多披一件衣服,出房去了。
祝可卿怀着满腔奇异的情绪,一径走到父母那边。
祝氏夫妇见她忽然痊可,甚是惊异。祝可卿却胸有成竹地撒个谎说是梦见观音大士,醒来已经完全痊愈。她记得在梦中说过要到紫竹庵烧香还愿之事,故此立刻起来,要到镇外五里左右的紫竹庵去。
祝氏夫人最是信佛,一听爱女之言,立刻满口附和,着人雇了两顶轿子,马上起程往紫竹庵去。
祝可卿在紫竹庵烧香拜佛之后,趁母亲和庵中一位老尼谈话之时,悄悄到庵后,那儿有座独院,院门内外都齐整地种植着花树,一派清幽寂静,使人但觉恬然。
她走进院门内,只见一个,老尼正站在一丛新植的小竹旁边,慢慢地浇水。
那老尼头也不回,却柔声道:“祝小姐一向可好?”
税可卿好像一点也不诧异这位老尼的奇怪表现,裣衽施礼道:“老师父好,可卿幸得佛祖庇佑,这些日子虽然为二竖所苦,但今日已完全痊可。”
老尼这时一转脸,但见她面如满月,精神饱满,白色的眉毛下面,嵌着一对神光湛然的眼睛。
她放下手中水壶,走过来拉住祝可卿的玉腕,略一凝神便咦了一声,问道:“是谁给你用那上乘内家功夫,以本身三昧真火,打通你浑身血脉?那人是谁呢?”
祝可卿微微垂首,道:“请老师父不要怪责可卿,实在不便明禀。”老尼姑湛湛的眼中,闪出智慧的光芒,道:“哪么你有什么困难,要问问我吗?”
“是的,老师父,他虽然替我治好病,但他本身却受了伤,似乎非常痛苦。”
老尼姑哦了一声,庄严地瞧着她,等她再说下去。
祝可卿继续说:“所以特地来参谒老师父,我想,关于这种伤势,老师父一定能够赐手援助。”.这老尼姑蔼然一笑,道:“祝小姐大概不明白,这种江湖仇杀之事,一牵缠上了,便是没休没完,贫尼岂敢沾惹上这种是非?佛家不打诳语,贫尼恐怕无法相助。”
祝可卿芳心大乱,脑海中闪过沈雁飞英俊而微带痛苦的面容。
于是,她像冉冉落花般跪向地上。
老尼姑诧异地道:“啊,祝小姐你怎么啦?那人值得你这般做吗?请快起来,当心地上泥土把你的裙子弄脏。”她一面说,一面伸手扶她,祝可卿果然站起来。
她并非不愿意再跪,而是被一种柔和然而不可抗拒的潜力,从她腋.下浮涌上来,使得她纵使双脚全不用力,也变成站着的姿势。
“孩子你且回去吧,凡事不宜轻率,你的感情,岂可这么轻易便付给一个陌生人?”老尼姑变得更像一位慈蔼的长辈,继续道:“你回去再考虑和观察一下,江湖人行事每每出人意料,也许他已经走了。”
末后这句话,生像当头霹雳般,把祝可卿震得心神震荡,也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竟然清泪满眶。
她嗯了一声,徐徐回身,孤独可怜地走出院子。回到前面庵里,暗暗把泪痕拭掉,这才走到母亲那儿。
她们一径乘轿归家,祝可卿心急得很,她要看看沈雁飞是否忽然失踪,可是她又十分恐惧,诚恐回到房中时,那位神秘英俊的少年,果真没有踪影,于是她心神不安地一径逗留在父母身边。
这时,她也没有注意到随她去紫竹庵的小婢杏花已经走开。歇了片刻,杏花忽然在房外向她招手。
祝可卿的芳心猛可咚咚地直跳,急急忙忙出房。杏花把她拉在一旁,悄悄道:“小姐,有个男人在房里等你,你知道吗?”
她愣了一下,感谢似地望望那苍穹长空,然后连连点头道:“我这就回房去。”
“可是可是那人听婢子说你已回来了好一会儿,他便变得非常烦躁,生像要走的样子,婢子若不是因为后门已经锁住,便可以带他出去。既然后门不能走,婢子可不敢带他从前门出去。”
祝可卿玉面变色,那颗心又提到喉咙间,差点儿没有跳出来。她急急问道:“他究竟走了没有?”
“没有,婢子不敢带他打前面走,所以请他等等,便赶快来找小姐。”
祝可卿不禁长长吁口气,道:“你真会吓人,我这就和爹娘说一声”话未说完,已转身进房去了。
婢子杏花一点不知道她怎样吓着小姐,是以一脸迷茫之色,等到祝可卿出来,两人一直向院子走去。
杏花在后面较为高声道:“可是婢子出来时,他好像还说要立刻走呢,但他打哪儿走啊?前面有这么多人,难道他不怕人家瞧见?”
祝可卿一听她补充的话,登时又芳心鹿撞起来。现在她再也不多问了,只急急的往院子走去。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便系于此举之中,不管是好是坏,她都得去揭开这个谜。
当她走到房门之前,禁不住踌躇起来,珠帘低垂,瞧不见房中有没有人,也听不到任何响动。
她终于挑帘进去,眼光到处,床沿边赫然坐着一个人,正是那潇洒俊美的沈雁飞。她这时可就呆在门边,动弹不得。
杏花没敢进来,就在外面守着。沈雁飞身形一动,已经到了她跟前,微笑道:“原来你上香去了,为什么这般匆忙呢?”
他一点也没有不满她的意思,使得她立刻放了心,如释重负地透一口气,反问道:“你的伤怎样了?为什么不在床上躺躺呢?”
沈雁飞摇摇头,道:“不,我不习惯白天躺下,怪难受的。”他顾视自己的左肩一眼,又道:“我的伤既不加剧,也不减轻。这种伤势好生奇怪,咦,你站在那儿干嘛?”
她依旧痴痴地瞧着他,当然她答不出他的问话,另一方面,在心中却真是担忧他肩上奇怪的伤势。’“我真喜欢你这种娇痴的模样。”他轻松地说,猛一伸臂,把她拉将过来。然后用手指捏捏她的面颊,可是这个动作却触痛了伤处,使他剑眉一皱。
祝可卿下了决定地向自己点点头,忖道:“我非向白云老师父哀求,请她设法救他不可。”口中却道:“让我瞧瞧你的伤处行吗?“沈雁飞咕哝道:“有什么好看的。”虽然这样说着,但动作上却没有反对之意。
他坐回床沿上,祝可卿站着替他解开上衣露出左肩头。但见肩头与前面锁柱骨之间,有三个乌黑的指痕,旁边都红肿了老大一片。”怎么办呢?”她吃惊而又发愁地道:“这伤势好生怕人。”
沈雁飞的眼光,正好落在她的起伏的胸脯上,这使他记起早先替她打通全身经脉的味道,同时也嗅到一种幽香。
他忽然把她拦腰抱住,面颊贴在她柔软的胸脯上,微微仰头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呢?我早对你说过,我虽算不得是坏人,也不算是好人。”
祝可卿被他一抱,登时心跳加速,四肢俱软,咿晤一声,倒在他身上。
沈雁飞乃是年少之人,血气方刚,但觉一阵冲动,把她平放在床里,竟然动手解她衣襟。
她紧紧闭着眼睛,一任沈雁飞摆布,这一刹那间,她什么都没有想。
究其实她并没有欲念焚烧,那仅仅沈雁飞才是这样。她本人只是不愿意使他失望,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他能够满足。
这片刻时光,对于她是既痛楚而又非常奇异,仅仅这短促的时光,她已踏人人生另一阶段。这个变化太过突然和巨大了,以致她连想想都来不及,更不能体味这苦涩的历程与后果。
沈雁飞曾经疯狂了一阵,在那时候连肩上的痛楚也忘掉了,现在风雨过后,他开始平静下来,但觉肩上的伤处疼痛加剧,使得他在穿好衣服之后,便疲乏地静躺在那里。
祝可卿紧张得发抖,也自穿回罗裳蜷曲地睡在他的右边,即是靠床口的一边。
两人静默了好久,沈雁飞举手抹抹额上的汗,问道:“你不责怪我吗?”
祝可卿轻轻道:“不。”声音也有点颤抖。
沈雁飞觉得十分奇怪,想道:“这位祝小姐真怪,想那清白女儿身是何等宝贵,白白送给我了,仍不责怪于我,可是她也实在教人怜爱”他心中波涛起伏,却是那么漫不经意。
须知他数年来都呆在七星庄中,那种环境,把他薰陶得不大将别人的权利幸福放在心上,虽则他也不至于故意去为非作歹。
祝可卿搂住他的臂膀,低声道:“你愿意让我侍候你吗?”
沈雁飞斜眸一睨,但见她耳根和粉颈都红了,心中想道:“你恁般茬弱,也能侍候我吗?”口里却设应道:“很好,我可喜欢你呢!”
她听出他语气中并没有什么诚意,不禁一阵悲伤,珠泪悄悄流下来。
房外脚步声响处,一个人掀帘进来,沈雁飞吓一跳,看时原来是婢子杏花。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当她瞧见小姐在床上和那男人如此亲热地睡在一块儿,不禁羞不可抑,慌忙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退出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