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盛长渊的印子愈来愈淡时,他强迫自己绝不可忘记盛长渊,于是他不在口头上承认余丹波胜盛长渊之处,更不承认,其实他是多么想就这么一直追随那道令他折服的身影。
他只是好强而已。
若是可以,他很想把此时心底的话,全都老老实实的告诉始终都以为他们对自己仍有不服的余丹波,可是以往没有把握的机会,如今已自他的手中溜走不再重来。
数不尽的敌军骑兵挥扬着大刀喊杀逼至,袁衡站在圆阵中挽弓-箭又一箭的射出去,当筒里的箭矢用尽时,他拔出腰际的陌刀奋力往前砍杀,敌军自四面八方冲向他们,将他们淹没在卷起的漫大烟尘中,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手边的感觉有点顿了,喉际喊得有些嘶哑,原本充斥在窄气中的血腥味道再也嗅不出来,燕子楼微?着眼扬首看向再次高照的烈日,而后他在已经变成制式的反复杀人行为中察觉,时问在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日。
他不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多久。
绛阳战场上,燕子楼举起酸麻到已没有什么感觉的手臂,将手中的陌刀再次刺向敌军的颈间,但前仆后继的敌军,有若蝗虫来袭,在历经了数个日夜不止的攻守交锋之后,轩辕营的每个士兵都又饥又累,原本守在绛阳城外的轩辕营,也已自退守至绛阳城,再次退守至绛阳城后。
他拦不住赵奔。
现下他只期望,轩辕营能够摆脱紧咬着他们不放的伏义营大军,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撤至九江城,但问题是,军员数远胜出他们的伏羲营,根本就不打算让他们离开绛阳。
急着想召回中路重整结阵的燕子楼,在与敌军步兵肉搏之时,努力召回屡屡被冲破的阵线,就在他手中的轩辕营陷人苦战时,另一阵自后方传来的马蹄声,再次撼动大地。燕子楼在一刀捅向敌军后,回首看向大军军后远方,就见后头的山丘上,飘扬着一面面轩辕营黑色军旗,绣着顾字军旗的大批援军,当下令燕子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大批援军,正是奉冬卿之命自石守开来,协助燕子楼撤兵至九江的顾长空之军。
在余丹波麾下待了多年,顾长空手底下的箭兵,箭术之精准可说是轩辕营之冠,不似赵奔或是燕子楼,顾长空手底下的箭兵,从不浪费半根箭矢,每发一箭,箭下必定留下一具敌军的尸首,因此当顾长空率庞大的箭伍赶到前线时,战局顿时改观。
结成新月阵型的援军,最前头的箭伍瞄准敌军前军,就算敌军持厚盾力抗,只要找着一点缝隙就出手发箭的箭兵,仍是准确地命中盾外的手脚或人头,两旁距离较远的箭伍,则以密集的箭雨阻拦敌军前进,让燕子楼与困在前头的骑兵与步兵能够把握时机往后撤至箭伍之后,纵使敌军仍想追赶,护航的箭伍在顾长空的令下,硬是以箭矢拉出一段敌军无法前进一步的敌距。
时隔多年,再次重返战场的顾长空,在这处数年前也曾沦为战地的绛阳战场上,没有找到余丹波或是乐浪那令人安心的身影,这一回,他与燕子楼一般,都只能倚靠自己。他稳稳地握住手中寻常人拉不开的大弓,心定箭亦定,每每架在弓弦上的兵箭总是三箭齐发,当燕子楼他们已避至大军后方时,他箭筒里的箭矢也快告尽,他一壁发箭一壁召来巳伺机冲锋的骑兵伍,在手中箭矢用尽时立即翻身上马,改握着弩弓,结阵冲向敌军欲重新整队的前军。
快速冲锋中,清一色皆侧挂马腹旁的骑兵齐握着弩弓再次发箭,当敌军前军忙着抵挡近距离箭袭时,你掉弩弓的顾长空,率大队改握着长矛攻王,采快进快攻的战法冲进敌军前军里,将锐利的长矛自马背上一一往下刺进敌军喉咙里。
赵奔是在前军被击溃时,才不得不亲自率中军出击的,因他没想到,轩辕营里,竟有个战法类似余丹波的将员。
然而见好就收的顾长空可不想与趟奔正面交手,一捣溃敌军前军,他立即下令骑兵伍速退回后头与已经重新整编过的轩辕营大军会合。
只是,赵奔并不愿成全他。
座下的战驹突然嘶声长叫,不住地起蹄胡乱甩跳,被甩下马背的顾长空,在落地时愕瞪着眼前深深勾陷毛马身里的鹰爪钩,而其它与顾长空一样都被迫弃马的轩辕营士兵,在打算徒步逃出敌军阵前时,更多的鹰爪钩已自他们顶上你来,将他们的身躯当成城墙般地勾抓住,使劲拉扯后,硬生生将他们的身躯撕成两半。手中的长矛,在乱阵之中被你中的鹰爪钩给钩断了,在-地的碎尸之中,顾长空边扬着陌刀击走纷纷朝他你来的巨钩,边叫落马的手下们快退,忽然间,他的身躯大大一震,拉扯的力道几乎将他给扯至敌军阵前,在他终于能止住颠跛的脚步不让敌军将他拖去时,一阵撕裂的痛感亦自他的左腕处传来。低首一看,他的左掌已不在他的臂上,连骨带肉,遭那具赵奔亲手所你的铁爪给撕了去。
痛与热,震愕与不信,令他的脑际有片刻空白。
同样的,令他恢复神智的仍是那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另一波铁爪集中朝他你来时,他挥动着手中的陌刀快步跑向那名朝他冲来的敌军骑兵,弯身闪过敌军战矛时一刀将敌军捅下马,努力攀上马背后,他扯开了嗓子,?17钅切┫牖赝肪人?氖窒旅窍茸卟灰?砘崴你彼?貌蝗菀自诼肀成献?仁保?肴患洌你蟊鄣耐锤泻莺菁泳纭?br />
顺着再次钩住他左臂的铁爪看去,远处不让他退避的,还是手下不留情的赵奔。
两手握住铁链的赵奔,不住地扯动,使劲地想将顾长空给扯下马背,在拉扯的劲道下,顾长空知道,自己这同若是再落马,遭敌军包围后定是死路一条,在这生死重叠的关头,他的脑中顿时掠过了许许多多张熟悉的面孔,他用力一咬牙,不得不狠下心再次挥动手中的陌刀,断臂求生。
刀起刀落,飞溅的血液喷射至他的脸上,是种烫热的温度,在痛楚贯穿身体的那瞬问,他的两耳什么声音部听不见,他只是瞠大了眼眸,努力记住心中那些希望他活下去的面孔。
掉落在地上的那截断臂,就与-地的残碎尸块没行任何不同,仿佛那并不是他的般,它只不过是沙场中寻常的-景,几乎要痛晕过去的顾长空伏趴在马背上,勉强以陌刀拍打着战马,头也不同地冲向轩辕营大军。
对他断臂的作为,趟奔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激赏,可在睑上的笑意一闪而逝后,趟奔朝身后弹弹指,命已重新编整过阵型的骑兵疾追。
疾驰中的马蹄声,混合了风声与后头的厮杀声,听来很模糊,趴在马背上的顾长空,还未赶抵接应的援军面前,已因大量失血之故陷入混沌的状态,意识模糊的那片刻,他原本死命捉住马鬃的掌心一松,自奔驰的战马上坠马,身后追赶的敌军很快就赶至,在他们将利矛往他的身上剌下前,一柄柄自轩辕营射来的兵箭及时挽回顾长空一命。
乱仗中,顾长空推开身上中箭的敌军尸首,-手掩着断臂摇摇晃晃的站起,在身后杀声四起里,不死心地拖着脚步续朝我军前进,纵使额上坠马的伤口所流下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令他几乎看不见前路,他的牙关也因忍痛而咬合过度流出血了,但他还是两脚一步拖过一步,当他再也站不住地跪下去时,登时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接住他,用力拖着他继续他未走完的路。
被救一命后也赶来救他一命的燕子楼,此时已将轩辕营重新结阵完,并让大军开始退往九江,他趁着袁图指挥菩断后的前军与追十的敌军纠缠这当头,奋力将顾长空拖离最前方的战区来到开始撤退的大军中部。
跪在地上忙着替顾长字止血的燕子楼,在他看似快晕厥过去时,忙腾出一手拍打着他的脸颊。
“别死啊?今儿个可不是死在这里的好日子!”
满头大汗的顾长空紧咬着牙关“你说得容易”
“争气点”将布条在他断臂上绑紧止血后,燕子楼紧握住他的两肩摇晃“好歹你是来救我的,怎倒成了我救你?”
断臂的剧痛,令顾长空痛到说不出话来,不意瞥见燕子楼腰际上总是不离身的酒壶后,他-把抢过大口喝下镇痛,在烈酒火辣地烧上他喉际时,他将酒壶递给脸色可能比他还要苍白的燕子楼。
“往好处想”顾长空还有心情自嘲“往后,我再也不必看着那张美人睑练拉弓了”少了一条胳臂,看余丹波还能怎么折磨他。
“是是是,回头我定叫余将军封你为独臂刀王行不行?”知道袁图再挡也无法挡多久,燕子楼忙着趁赵奔未卷上重来前先带大军转移阵地。
“那也得咱们都能活着才成”说真的,现在他还真满想念那张嚣张又目中无人的面孔。
燕子楼用力哼了口气,一把将他搀起“难道你不知道,愈是办不到的事,本将军就愈想挑战?
顾长空咧齿朝他一笑。
“撤!燕子楼扬声朝前头的百夫长大吼“全军速撤王九江!”
“别忘了将绛阳的粮草”顾长空用仅剩的一手抓紧他的肩头。燕子楼顿了顿,不情愿地再将站不住的他捉紧一些。
“的确,没道理就这么便宜了赵奔。”就算他们来不及搬走那些粮草,赵奔也休想把绛阳的粮草当成战利品,他烧也要烧了它!
“末将这就派人去办。”在燕子楼向他示意时,百夫长虽定心痛,也只能照做。
当轩辕营再次派出大批箭伍断后时,被拒在箭距外的伏羲营亦看穿了轩辕营的企图。
“将军,敌军有意撤至九江。”侥幸自箭下生还的前将军,策马至赵奔的身旁禀告。
赵奔冷冷扬眉“不许放过-兵一卒。”
“是!”战况先盛后衰。
将益州大军逼退至尧郡城外二十里后,在另一座小城里交手的两支大军,因益州大军长年习惯于在狭窄地势交锋,而轩辕营不适应这种处处受制的地势之故,使得战局在一夕之间有了变化。
敌军的身影不时在屋顶上闪现,被堵在巷弄之中的轩辕营前军,军员泰半死于箭雨之下,纵使能侥幸避过,敌军持盾的步兵亦在巷中持刀诛灭生还者,凝于小城内无法布阵,不愿再多损失兵员的乐浪选择不再攻坚,命全军退离此城。
留在最后头与乐浪-块断后的袁枢,被躲藏在民宅中的敌军在城中冲散了后,领着身后的部属,极力想快些离开这座令人冷汗爬满一身的小城。
因城内建物多,马蹄声四处回响在城里,听来感觉像是四下皆是敌,又都像是我军战马的蹄声,敌我的分野,在城中被模糊了,袁枢下能确定敌军下-刻会从哪个方向扑过来,也找不到个能够确定安全的地方好带着弟兄们躲藏。
负责断后的他,丝毫不敢擅离职守,可藏在屋檐顶上的敌军又不时偷袭,他不断回头向下属确定大军究竟全走了没,在他也要跟着退离时,追赶而来的尔岱已领着前军在接近城心处堵住他们。
来不及退避,袁枢只好挥刀再战,而由另-处退离的乐浪,则是在已经退出城外时,才收到袁枢的下属通报负责断后的他们遭到围堵?当下乐浪立即命大军先走,而他则再次带兵攻入城内,一路上边闪避着敌军的箭雨偷袭,边在城中寻找替大军断后的部众,当他终于在城心处找着袁枢他们时,仅剩下一小支部队的袁枢,正陷入苦战。
乐浪二话不说地前去搭救袁枢,以强劲的刀势分开袁枢与尔岱后,他命袁枢快退,尔岱在见换了对手,两眼倏地焕然一亮,手中的刀势非但没因来者是乐浪而有所迟缓,反而更狠更使劲,乐浪虽讶异于尔岱那有若陌路人的绝情之势,却也没因此而对尔岱心软,在粗哑的喘息声中,他一步步地逼退尔岱,刀锋次次划过尔岱身上的钟甲。
他不是在让,更不是手下留情,而是真的无法一举拿下刀法高人一等的尔岱,来回的刀影中,看着尔岱那张好似不曾相识的脸庞,他想起那日玄玉转达的圣谕。
若不能生擒,杀了尔岱,亦是无妨。
这道圣谕令他有些心寒,尔岱好歹也是圣上的骨肉,可圣上却决然地下达此谕,不留父子之情,或许是圣上自灵恩死后就已决心只想保住玄玉一人,但更令他感到痛心的是,极力求胜的尔岱,眼中亦没有玄玉或是圣上。
这就是皇家中人的命运吗?骨肉相残。
若这真是改变不了的宿命,那么在玄玉出手之前,他愿代玄玉先行对尔岱下手,可这么做,也必定得让他的灵魂割舍些什么。
尔岱吃力地接着乐浪的刀势,那柄自小看过的陌刀,在乐浪这名天生的军人手中快、沉、稳。当他身后的中军已节节逼进城心,开始准备出城追击朝菩尧郡城的方向撤兵的轩辕营时,他决定结束手边之战。
“姐夫!”当乐浪一刀划向他的颈间前,尔岱忙不迭地街着他大叫。
乐浪犹豫了半晌,就只有那么一下子而巳。
自底下窜上来的陌刀飞快地擦过乐浪臂上的钟甲,横刀一挡后,乐浪像是自魔咒里苏醒过来般,一脚踢向尔岱的腹部,在尔岱颠退之时跟上再补码刀,吃了一脚的尔岱见状不妙,改而将目标锁在一旁不让敌军接近乐浪的袁枢身上。
四处不断挤过来欲攻向乐浪的敌军,令守护乐浪的袁枢没法去顾及自己身后,尔岱快步奔向袁枢,挥刀直取他的颈后,乐浪见状随即想上前去拦下尔岱,临危之间,察觉到尔岱接近,袁枢转身勉力接下一刀,还来不及再挡另一刀时,赶到的乐浪已横挡在他的面前,在那间不容发的片刻,乐浪一刀刺进尔岱的腹侧,尔岱亦将手中的陌刀送进乐浪的胸坎里。
“乐将军!”袁枢大惊失色,拚死将乐浪拖出尔岱的刀下。
杀势再起的尔岱立即跟上前再砍下另一刀,乐浪拾起一旁掉落在地上的长矛朝尔岱的脸上掷去,此时袁枢一把将乐浪拉站起身,将乐浪推至身后扬刀再挡又街上前来的尔岱,在那瞬间,袁枢在尔岱的睑上看见
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退至尧郡城”上前与他-道力退尔岱的乐浪,-手掩着胸口,一手扳过他的肩头,不恋战地拉着他随大队一块撤退。
被乐浪催促得快定的袁枢,在急忙撤退的过程中,怎么也忘下了方才在尔岱脸上见着的那一幕。
退至尧郡城的路上,袁枢多心的注意到乐浪胸前的伤口并末止血,而原本还能坐在马背上的乐浪,在愈接近尧郡城时脸色就愈显苍白,两手紧握着马缰的他还下住地喘气,一抵尧郡城城门内,乐浪即坐不住地自马背上摔了下来,事前即有警觉的袁枢赶忙在他坠地前接住他。
汨汩的血水,自被陌刀刺出一个大洞的光明钟甲中渗了出来,袁枢拿着布中用力压按着乐浪的伤处,在试了好一会仍是没法止住血后,袁枢索性卸去乐浪的铠甲,拉开他的战袍一看,位在心口处附近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一股寒意登时爬窜至袁枢的背脊,他抖着手,颤颤地拔下髻上的银簪,侧着簪柄,将它贴在乐浪的伤口上,雪亮的银簪在接触到乐浪的血水时顿时遭染污成墨黑色,袁枢深屏住气息,不置信地瞠大了眼瞳。
原本还以为是寻常刀伤的乐浪,在震惊过后,以平淡的口气说着“刀上有毒。”
“来人”袁枢几乎止不住话中的颤抖“来人,快传军医,快!”
下一刻,再也忍不住毒发痛苦的乐浪,自嘴边不住流出血丝。
“不会的!”极力想否认这个事实的袁枢,痛彻心扉的朝乐浪大喊“不会的!下会的”
看着袁枢悔痛不已的模样,乐浪也很自责,他没想到,战场上的尔岱竟这么狠毒阴险,而他,则不该如此大意,更不该太小看了尔岱渴求权力的欲望。
身体里的血液好似正在沸腾,每一口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像是在燃烧,乐浪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感觉喉际似遭人掐紧不能呼吸,他张开嘴,很想安慰伏趴在他跟前痛哭失声袁枢,在袁枢口口声声说着是他害了自己时,除了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袁枢的背外,他不知此时还能怎么安慰所有追随他的部属,也不知他该怎么原谅自己。
余丹波的叮咛,玄玉的挂心,都还在耳际,此时袁枢哀痛的哭声,像是在代玄玉他们责备他般,一声声地在他耳边责难着将不能守信来归的他。
若是早知道今日将会死在这,他定会在出兵前再多看玄玉几眼,并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奸与玄玉说上几句体己话;他曾答应过余丹波,有空,会与余丹波一块去洛阳,坐在闻名天下的洛阳酒家里一块喝上几盅好酒;他还没有向袁天印交待,日后定要站在玄玉的身边看紧玄玉,别让总是愈往高处走就愈沉默的玄玉,全把心事搁在腹里谁也不肯说出口;他也还没告诉冬卿,在那只凤镯里,有着他与素节的期待;他-直都忘了要告诉顾长空,别管余丹波又在营中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只管忍一忍、让一让余丹波就是,那家伙只是天生外冷内热,他不是那么讨人厌的
素节死后,他曾认为,生不如死,唯有死才能解脱,可现在,他却贪婪地想让等着他的素节再多等他一会儿,因他还不愿离开这座热闹的人间,在这里,有着自他丧妻后就扶持着他渡过难关,并与他肝瞻相照的余丹波,他还有这些视他为一家人的轩辕营同袍,在没亲眼见到玄玉完成大志前,他舍不得离开。
他舍不得让玄玉变得更孤单。
急敲的敌袭锣音在城头上-声声地响起,没忘记城外还有一场未完战事的乐浪,伸出一掌握住袁枢的肩头,恳求地看进他的眼底。
“守住三十里敌距,无论如何” 一旦这距离没能守住,益州大军就将兵临长安,届时,玄玉必定会冒险亲征。
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袁枢,哽咽地向他颔首,已赶来的军医在众人催促下蹲跪在乐浪的身旁,-看胸前的伤势,立即难过地锁紧了眉心。
靠坐在副官怀中的乐浪,命人拆散了他的发髻,他亲自以陌刀割了一束发,接着他将始终都贴身放在怀里的绣袋拿出,把两者一块递王袁枢的面前,然而只希望军医能够挽回他一命的袁枢,却怎么也下肯收下。
“将这些交给殿下。”乐浪拉过他的掌心,强硬地要他收下“答应我,定要亲手交给他。”
原本打算在退敌后立即自尽的袁枢,当下立即明白了乐浪想藉此要他活下去,他紧紧握住乐浪过于烫热的掌心,在乐浪愈来愈喘不上气时,他恐慌地看向身旁的军医,可军医却伏地叩首表示无能为力,不给众人半分希望。
“告诉余将军,我得食言了”在四肢频频抽搐时,失去力气的乐浪靠在副官的怀里低喃。
当众人纷纷围在他的身旁俯首采向他时,像是夜晚突然来临般,乐浪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他痛苦地强睁着眼,很希望能够看到那些他来不及看到的。
他用力捉紧袁枢“日后张大眼代我看看。”
“看什么?”
“我想看玄玉他要走到的地方,是在何处”
他看见了,在不久的将来,遥远的长安城里正举行着新帝登基大典,当礼乐悠扬地奏起时,那个幼时曾跟在他身畔习剑的玄玉,头戴金冠手捧玉玺,在全朝文武百官面前登上九五之位。
“乐将军?”在乐浪的眼瞳停止颤动时,袁枢不愿相信地低唤。
满足的笑容静挂在乐浪的唇边,他没有开口响应,也永不再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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