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楚歌打破了沉寂,挂上她惯有的浅笑问道:“段公子,既然你说论辩我们已经胜了,就该履行承诺,投降接受招安才是。就是想提些条件,我想武将军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但若是用这种不着边际的要挟来混赖的话,你还不如说‘拜香教说话就是不算话’来得更直接些——”
“不着边际么?”段南羽轻轻摇头,依然淡然沉静,“武将军和小侯爷目光还是局限在眼前。难道看不出,大赵的心腹之患根本就不在这里么?拜香教民心虽盛,在用兵、用计、以及大局方面与武将军这等名将实在是相差甚远,纵然勉强支撑上一年半载,终于还会败在武将军手中。”
他这样说着,丝毫没有理会辛月的复杂神色,“段某只是可惜,如此一个振兴大赵的良机,却要被白白浪费,万千万赵民,还要继续煎熬在水深火热之中——难道安民兴赵,不是武将军和小侯爷日夜挂心的事情么?”
“段公子你错了,挂心社稷黎民的,是武将军,可不是我呦……”楚歌打趣着,心中却在暗暗惊讶,为什么这位段公子说起这些,总给她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似乎……他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
“小侯爷若不挂心这些,倒也好了——”那段公子又垂下双眸,静了静,叹道:“忧国者失身,忧己者安命!”
“这是我喜欢的《荣枯鉴》中的句子嘛,段公子是我知音!”楚歌又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在成心打断这位段公子的“演讲”,似乎有些畏惧,可畏惧什么呢?难道怕武青被这个段公子说动,真的投了拜香教,或是“自己做天子”?
可她在打断,武青却又替他接上:“段公子说话,言之凿凿,武青却不明白,为什么公子说拜香教败亡,会令大赵天下失去复兴的机会?”
“这还是要从大赵积弊说起。”段公子沉吟一下,“方才所说大赵两弊,已经腐入骨髓——内忧外患,政以贿成,加上先前的宦官擅政,矿监税使……如今天下官逼民反,群雄并起,正是大赵多年积弊,一朝迸发,就算端木兴神仙再世,也难短时间内翻盘逆局;而天下大势早已容不得等他……所谓积累莫反,要在原有的政权基础上平和地解决问题,非有十几年功夫万难见效,而,中原的民众会等他吗?北方的胡人会等他吗?
“五世而斩,族如此,国,亦如此。解决这样问题,最简单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推翻了原有的政治,重新建立一个国家——所有的都是新的,法规、条例,从头来过;官员、豪族,去旧迎新。破而后立,历朝历代,天道轮回,哪次历史不是依靠这种办法,来进行自我的清洗呢?”
“咚”的一声,伴随着劈里啪啦的脆响,是郑石掀翻了面前桌子。“姓段的!”他腾地站起身来,眼中熊熊怒火,仿佛可以将面前人烧灼个干净,“你不觉得欠我个解释吗?!”
幸好楚歌早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心中愤懑积累良多,只怕即将暴起发难,这才能够及时躲开,没有被淋漓的汁水浇到身上。
段南羽停下了“宣讲”,轻轻皱眉叹道:“郑侍卫太罗唣了。”对面前这暴怒雄狮一般的郑石,竟然没有半分畏惧的意思!
见他如此,郑石抢步上前,便要强攻;而与此同时,辛月也一个闪身来到段南羽身前,摆好了应对的架势……只是没有他们二人大展身手的机会了——段南羽举起双手轻轻拍了拍……郑石应声而倒。
武青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郑石,责问:“你们拜香教给他服了什么毒?!”
“不是毒。”随后过来的楚歌蹙眉答话,“是催眠术。应该是段公子在给郑石催眠时加了这样的暗示,只要段公子击掌,郑石便会晕倒。”
“说得对。”段南羽也走过来,“是催眠暗示,而且是只能起一次作用的催眠暗示,不会对郑侍卫造成任何伤害——与小侯爷那种永久性的催眠修改记忆是不同的。”
那日出糗的旁观者还有一位么?楚歌倏地红了脸,转眼去怒瞥一眼这位一直浅淡微笑的段公子,“段公子喜欢破而后立是不是?不如我们带兵到大理去,替段氏王爷也来个破而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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