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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担心爹没有热饭吃,就特地叫我送来了。”春瑛笑着将篮子放到桌面上,凑近了小声说:“有我炒的鸡蛋哦。”那是她熟悉了古代厨具后,做得最好的一道菜。
路有贵嘴角微微翘起,口中却骂道:“你们娘俩真是多事!好象我在这里没饭吃似的。”又叫女儿向同僚见礼。
屋角的两个男子也和路有贵一样,穿着上褐下蓝的短褐,戴六合帽,其中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一个只有二十来岁,都笑着受了礼,那年轻些的就打趣道:“老路养了个好女儿呀,还特地送热饭来,不象我们,只能吃冷冰冰的咸菜馒头。”
“谁要吃冷冰冰的咸菜馒头?”门外冷不防冒出一个声音,接着进来一个年轻男人,长着几条稀疏的胡须,脸色挺白,穿的虽也是短褐,却是绸面的,还加了一件石青色的潞绸罩甲。
其他人见他进门,都收了笑,十分拘谨地肃立行礼,口称“万二爷”。春瑛见老爹也站了起来,忙避到他身后低下头,作乖顺状。
那万二爷笑眯眯地走到桌边,对路有贵道:“你家里送饭来了?不错嘛……都有什么好菜?”说罢不等他回答,便先揭了盖住篮子的厚布和碟子,往里一瞧,原来是一碟炒鸡蛋和一碟自家腌的酱黄瓜,另有一大碗冒着热气的大米饭,一点肉星儿都没有,倒是有一小壶粗制的米酒。
路有贵原先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看清篮中的菜色后,才暗暗松了口气,赔笑道:“只是家常小菜……万二爷要不要试试?”
那万二爷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随手将厚布丢回去:“不用了,你自个儿吃吧,酒少喝点儿,仔细误了正事!”
说话间,大厨房的人将门上仆役的午饭送来了,是两大屉馒头还有一大盆咸菜,外加一桶白米粥。除却粥桶还冒着一丝热气外,其他的都已冷了。家丁们纷纷围上去,其中有个后生小声埋怨:“又送晚了……”被旁边的人扯了一把,便闭了嘴。
万二冷着脸走出去,扫了众人一眼,弯腰拿起一个馒头,道:“我方才听见有人埋怨,说咱们吃的是咸菜馒头,这话是对府里的安排不满意了?嗯?”
众人都低头垂手,一声不敢出,万二继续睨着他们道:“这可是白面馒头!还有热腾腾的白米粥!你们可知道外头有多少平头百姓连一点白面都吃不起?!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老太太、侯爷、太太,还有府里的主子们,对咱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少在那里埋怨!”说到这里,他换了一副恭敬的样子,对着侯府正院的方向拱拱手:“主子们体恤我们,我们就该粉身碎骨以报答上恩才是。平日里偷奸耍滑的都给我记好了,往后再犯,我就上报王总管,赶他出去!”
众人齐齐应了声“是”,都十分恭敬,万二得意地瞄瞄他们,才挥手叫他们吃饭,自己则向角门方向走,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家丁哈着腰小跑上去,问他是想去德喜楼还是三合庄,万二随口应着“凤栖楼的酒好,鸭子也做得肥”,抬头挺胸地和那家丁一起出了门。
春瑛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们离开,回头问父亲:“爹,那个是谁呀?”路有贵苦笑:“是我们门上的管事。”旁边那年轻些的家丁冷笑道:“是王总管的干女婿,什么东西!从前也不过跟咱们似的,如今倒拿起款来了,克扣了咱们的伙食银子不说,还跑去吃什么凤栖楼的鸭子……”
另一名年长的家丁用眼神制止了他:“算了,少说闲话吧,要是有人传到他耳朵里,你又要扫一个月的地了。”
年轻的家丁一脸不忿,路有贵便说:“算了,大家都心里有数,你何苦去冒这个头?”他拿出篮中的饭菜:“不嫌弃的话,我这两碟家常小菜,你们也分一点?”
年长的家丁忙推道:“这不合适,你自己还不够吃的,怎能分给我们?”
“我天天都跟你们吃一样的,哪里就这样娇惯起来?”路有贵笑着将酒壶拿起,分到两个空茶杯中,递给两人:“你们也喝一口吧,门房里冷,不象我还能晒晒太阳。”那两人推了几句,便高高兴兴地接受了。
春瑛在一旁没有说什么,一边侍候自家老爹吃饭,一边讨好他们几句,见他们要准备上工了,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那年长些的家丁欠了路有贵半顿饭,又见春瑛嘴巴甜,心里一高兴,便把原本给自家孩子买的糖莲子给了她几颗。春瑛有些无语地将东西收下,拎起篮子出门,身后还传来自家老爹不放心地嘱咐声。
这时已经过了晌午,街上行人少了些,倒是看到有开店铺的人伏在柜台后打哈欠的。春瑛一路闲闲地晃回去,刚转入后街街口,便看到前面有人伏在路边的树上,捂脸痛哭。
她走近了仔细一看,发现那居然是元宵节晚上见过一回的南灯媳妇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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