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养魂钟（上）

    华落缓缓一笑，背靠在床榻上的他似乎只是意态闲适的休憩而已，他轻声道：“我拿我的下辈子来和你交换，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会再找到你，到那时候你再请我喝碧桃酒好吗？”

    我拿我的下辈子来和你交换，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会再找到你。

    青离的一颗眼泪啪嗒落在玉石地面上，她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华落仿佛没有看见一样，自顾自的说下去：“你不要为我难过，我这一生已经足够心满意足的了。做妖，能做到珞珈上神侍者的地位，也是天下间屈指可数的。何况在珞珈山那么多年愉快舒心的日子，更是在人间孤苦伶仃所不能比拟的。谁都会有归灭的那一天，而我还有去轮回的机会，抛却这一身臭皮囊，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华落的声音微微地沉下去：“若是我能上轮回台，我一定请求阎王将我转世为人，让我可以再来找你。我一定不喝孟婆汤，即便喝了，我也一定能够认出来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照料我的那些花草，以后再还给我。”

    希望是什么，希望是支撑人不断努力前进的动力，有时候希望也是人在困境中活下去的斗志，华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死亡不可避免，那么如何延缓青离的悲伤就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他试图用构造来世的图画为青离留下一点思念的余地，却忘记他当初是怎么和青离解释轮回的概念。凡人和妖的轮回，是在灵魂不受到伤害的前提下，重新享受生命和阳光。这种轮回，是把前世和今生彻底的隔断开来，望乡台，奈何桥，孟婆汤，是谁也逃不过的，华落若是去轮回，也许会托生在一户富贵人家，从小朗朗读书识字，等待金榜题名然后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平淡幸福的过一生；也许会托生在姑苏桥边的农户，从小种田打柴，长大后做一个面色黝黑的农夫；也许会再次托生在某个深山大川里面，等待万分之一的机会重新成妖；但是他们的人生轨迹再次交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纵然相逢，也不过不相识而已。

    死亡，是隔绝一切的东西，他，一个普通的妖，绝不可能逃过。许是毒药的侵害，华落甚至忘记了去弥补一下话语中的漏洞，他只想尽力给青离留下一点期待，莫让她太过难过太过伤心。青离突然想起蓬莱山上唐糖对她说的那个猎户，一辈子无知无觉的被人爱着才是幸福的吧，甚至不必去品尝离别的痛苦，所有的悲伤和绝望都让默默爱着的人承受了。

    青离重重的点头，脸上也浮起一层笑意：“好，若是你找到我，那时候我的功力一定比你深厚了，应该就是我来教你遁地之术，教你如何御风。”

    华落握着胸口咳嗽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你若是不好好用功，只怕到时候未必有资格做我的师父。”华落的唇边有点血丝，殷红夺目，可他却刻意做出闲懒的样子，虽然他的额间微微折皱成川，仿佛不胜疼痛。

    青离低下头幽幽道：“你可恨我吗？若不是我，你此刻也许还好好的，是我对不住你。”

    华落在她低下头的那一刻，眼中划过无限的悲凉，口气却依然平静缓和：“青离，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别忘记出山本就是我引诱你出山的。这中间的事情谁也没有责任，只不过阴差阳错而已。我永远都不会恨你，你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最美好的东西，我真的，心满意足！”华落在说道心满意足时候，脸上露出又怅然又心酸的笑容，心口剧痛忍不住叮咛一声。

    偏殿门外的钧篁望着偏殿内的两个人影，心神摇曳如风中的火烛。珞珈上神素来性情古怪，她的女儿，她的侍者，也是这样与众不同，难怪他们甚至不让别人进去伺候，也许他们需要的只是最后这一点安静的时光，只要他们彼此而已，这样平静的生死离别，却让他心头酸楚不已。他叹息一声，缓缓迈步向殿外走去。等他的身影远去，元曦才从边上的宫殿走出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清水殿，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偏殿内华落似乎说得累了，双眼微微闭上，宛若假寐之状，青离凝神看着他，目光茫然而酸涩，这个时候元曦轻轻叩响了偏殿的门。青离几乎是有些厌烦的看了眼元曦，极为不愿意的走出偏殿，眼睛依然凝视着床榻上兀自毫无察觉的华落，他的身躯已经脱了形，死亡的气息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双眼。

    元曦脸上涨红手脚局促，仿佛非常羞愧而不安，全不似在蓬莱初见时候挥洒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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