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醉酒的狐狸

朱立即在台前瞅到了一个空位，子桑赶紧上前，准备拉走他，不过比子桑动作更快的是一个贼瘦贼瘦的小二。

    “这位小哥，这个位置可是贵宾席。人均消费不足三十两的人可不能坐在这儿。”

    果然——子桑拉着少年，道：“那边还有好多位子，又不是听不见！”

    “不要嘛，我要看见！这个戏子长得好美，近点儿看的清楚些。”阿朱立即反驳。

    感情他没看出来台上的是个男人，也不知道何为青衣。子桑单手抚上钱袋，片刻后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对着小二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

    小二看见银子，双眼开始放光，态度立马变了，躬身说道：“好嘞——您二位等着！”

    子桑和阿朱坐定后不久，酒菜就慢慢上齐了。声称要看戏的阿朱开始大快朵颐，子桑则拿起一壶竹叶青，开始自斟自饮。

    天色渐晚，阿朱像是只喂不饱的狐狸，不停地在吃。子桑耳中戏子的声音却变得绵长悠远起来，子桑喝酒，却从不贪杯，尤其是在人间，容易暴露本体的时候。可今日心中苦闷，不知不觉竟喝多了。白衣少女双颊绯红，眸子却越发亮了。

    阿朱不经意间回头，就看见少女的脸搁在桌面上，盯着酒杯，一眨不眨，过了会儿，露出痴痴的笑容。

    “阿桑——”阿朱突然唤道，“我的阿桑。”

    “咦？”子桑闻言，抬头，一脸好奇地看着红衣少年。

    有那么一瞬，阿朱的呼吸骤紧，似乎整个客栈只有他们两人。

    “你喝多了。”片刻后，阿朱温柔地道。

    “我没有！”

    “阿桑，别伤心了，那个人不值得。”

    “他为什么不追出来？当年他也没追过来——”子桑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阿朱低叹，心想她忆起了所有，最放不下的还是将紫珑。当年邙雾山上，桑梓情一心求死，也是因为魔尊御紫天彻底伤了她的心。上清池几百年间，阿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问自己，为何大魔头没有追过来。可后来，大魔头真的追上来了，迎来的却是两人的死期。不是生离，就是死别。两人情路坎坷，不过无论是当年的御紫天，还是今日的将紫珑，魔尊将她，始终没有放在第一位。只是这个傻丫头，永远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心中虽然这么想，阿朱却无论如何不忍心伤害她。只是温柔的拍着子桑的头颅，轻声道：“狐王会的。”

    “他不会！我知道他不会！跟他的宏图大业比起来，我算什么！我在他眼中永远只是一个可以牺牲的小丫头。”

    阿朱却无言以对。仙魔大战时，御紫天攻上天庭，阿桑亲自为他打开了天界大门，指引他一路攻向天界腹地。御紫天之所以几百年来没找上清池内的阿桑，只是因为，他知道，即使万般恨他的阿桑，还是会为他打开天界之门。另一方面，御紫天知道红莲上仙，若是打草惊蛇，拿下天庭的大计又怎会得逞？

    一切的一切，都在魔尊的算计当中，却唯独将心失落在这个愿意同他共赴阿鼻地狱的阿桑身上。红莲业火，焚尽万魔，桑梓情也为了魔尊而牺牲了自己。

    “师父他，大魔头他——”子桑摇了摇头，叹息道，“为什么还要再相见呢？”

    阿朱看着迷糊的子桑，轻声道：“你和他情深缘浅，天意轮上，早已写下你俩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子桑醉眼迷蒙地看着阿朱质问道。

    “他自甘堕落，弑师夺位，野心太大，意图攻占六界，注定没有好下场！”

    “弑师夺位？”子桑皱眉，捂住自己的头，“是啊，我都忘了，前世，他杀了我爹；今生，他害死我的爹娘。若爹娘知道他们为了一个大魔头，双双牺牲，恐怕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我和他，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为什么，我还要惦记着他？”

    阿朱看着子桑揪着自己的胸口，心下黯然，她宁愿心伤，也不愿放下狐王。即使今生重新来过，狐王和她的命运还是无法改变吗？

    “阿桑，若今世，你不再是魔女，狐王却仍是魔尊，你还会爱他吗？”

    “不爱，我不爱他！当时邙雾山诛妖阵中，穷奇咬掉我胳膊的时候，我就告诉过自己，不要爱他，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不要爱他！”

    “可你的心，早已被他占据了。”阿朱低叹，她记得邙雾山被穷奇咬掉胳膊，却独独忘了自己用转世莲藕救了她一命。

    “转世都没有用，或者把我的心挖出来看一看？”子桑愈发糊涂，右手化为利爪，探向心口的位置。

    阿朱见状，立即挡下，施了一个昏睡咒，子桑终于沉沉睡去。看着眼睫微扇的白衣少女，阿朱轻叹一口气，思绪飘回了四千年前的仙魔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