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都再寻常不过,可就是这等带着些刻意的平常才让他给人一种非凡的感觉,特别是他手中捏着的那根枯木拐杖,晏亭看得仔细,上头有细密的问路,并非天生而成,由人工雕刻而成,乃五行八阵的卦象,再观殁先生言行举止,定非泛泛之流。
轻缓一笑:“时值多事之秋,先生既是居无定所,莫不如留我晏府成就一番作为。”
晏亭觉得自己说了这话,对方不至于感激涕零,至少也该笑着承接下,却是不想殁先生听见晏亭的要求之后竟扬声笑了起来:“上大夫实在容易相信旁人,若老朽来自西申或者南褚,岂不是不经一点点难事便混进了大央!”
听殁先生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晏亭反而也跟着大笑出声:“既然先生问了起来,本大夫也回问先生一句,你可是那西申或者南褚的细作?”
一句换了殁先生展颜而笑,微微点头道:“虽不知上大夫如何断定老朽非他国细作,但老朽喜欢上大夫的自信。”
再回房,晏亭承认自己有些意气用事,对于殁先生的肯定,并没有特别独到的见解,全是那心底的一种无法言语的熟悉感,熟悉到一门心思的认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能害她,唯独这人不会害她。
事后想想倒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有些可笑,阴业曾告诫过她,这世界即便是自己,有些时候也不能全信的,就像阴业并不隐瞒她,他养她,没有所谓的师徒之情,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可以不让天尘子与重瞳子肆无忌惮的敌手,日日生活在一起的人都不能信,何况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呢!
心下有算计,可那个怪异的殁先生却还是被她安排在了自己隔壁的书房里,明明多了个人,感觉似乎一切和她最初到了晏府没什么区别一样,回房不多时,竟就那么敞着窗,靠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晏亭睡下不多时,那佝偻的深褐色身影悄悄的从另外一边的暗门中走了出来,定定的看着晏亭熟睡的面容许久,才轻叹一声,上前关了窗户,拿起一边的绒毯盖在了晏亭身上,看着晏亭唇角勾了一抹笑,那张密布伤疤的脸也微微的绽开了浅笑,倒是缓和了那张狰狞的脸上的鬼魅之气……
桃花尽落,绿叶初现,偌大苍双府又是别样的风景,天还未亮,别夕已经站在了桃林外的小径上,微微仰着头,那一双空洞的眼紧闭着,颀长的白色身影伫立在桃林间,如桃树幻化成仙。
“你竟一直未离开大梁?”
远处走来一个抱剑身影,口吻中带着一抹讥讽,对着别夕缓步走来。
别夕垂下头,正面对着曾胜乙,还闭着眼,却让曾胜乙生出一种错觉,或许他那双眼睁开之后,会如过往般带着无比的仇恨盯着他,可那也只是曾胜乙的错觉罢了。
别夕缓缓的睁开了眼,那双曾经一直看不得人情的眼此刻如一潭死水,曾胜乙语带讥讽,别夕的声音却无波无澜,平缓道:“先生等着你呢!”
听见苍双鹤等着自己,曾胜乙有片刻失神,随即伸手捏住了别夕的手腕,沉声道:“你当真能放开?”
别夕勾着嘴角,脸上显出平和的淡笑,并不拂开曾胜乙的拉扯,语调平静却没有感情的说道:“武圣人都能放开,别夕一介空名之人,有何放不开的。”
曾胜乙慢慢的松了手,可还是呢喃道:“我不信你真的放开了一切。”
别夕转了身行于前,声音如春天的风,平和轻缓,过耳如歌,“莫让先生等久了,天亮之后,先生还有旁的事情要忙。”
曾胜乙改抱为拎着玉首剑,快步跟在了别夕身后,不再声声的追问,半晌幽叹一声道:“如今竟同为先生门下之人,世事无常。”
别夕顿了一下步子,并不搭话,又缓步走在前面,对于别夕的沉默曾胜乙并不往心上去,须臾复又接口道:“卿玦竟然就是信常侯的五公子。”
这一句终究引起了别夕的反应,他有些不耐烦的接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认为你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见别夕有了旁的反应,曾胜乙脸上挂上了笑,方才他一直在说,而别夕沉默,如今勾了别夕的好奇,曾胜乙反倒默不作声了,
又走了两步,别夕突然住了脚,霍然回头对着曾胜乙冷声道:“已经三年了,我现在是别夕,卿玦是五公子,我与他都是寻常人,仅此而已。”
曾胜乙复又抱起了方才拎着的玉首剑,看着别夕丕变的脸,平和道:“即便掩饰的再好,可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你的笑只停在脸上,秋儿说得不错,即便你杀了她白玉满门,你也不可能会换得平静。”
听见白玉秋的名字,别夕身子微微一颤,脸上的笑也阴沉了起来,对曾胜乙厉声道:“你以为白玉老贼待你好,若是他真的对你那么好,就不会把原本已经许你为妻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对,你是该恨我,因为我不但玷辱了原本该属于你的女人,而且还害死了她,哈哈,威名远扬的武圣人,竟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是不该存活于世,死了倒也干净。”
曾胜乙眼角抽了抽,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别夕,心中慨然,他似乎踩得眼前这个男人很痛!
“别夕,水没了,去打壶新的来。”
前方传来苍双鹤清淡的声音,似乎并不知道此时别夕和曾胜乙之间发生了什么一般。
听见苍双鹤的声音,别夕脸上扭曲的表情慢慢和缓,待到苍双鹤悠然行至其二人眼前之时,别夕已经恢复了先前曾胜乙入府之初看见的平和。
“先生。”
曾胜乙躬身施礼,苍双鹤淡笑着点头,眸光柔和的对着别夕轻缓道:“今日会有客人到,你多打一壶备着。”
别夕点头恭谨应道:“别夕明白。”
“好了,去吧。”
听了苍双鹤的声音,别夕步子微有凌乱的向苍双府后方的位置走去。
直到看不见别夕的身影,曾胜乙才躬身小心道:“属下知错。”
苍双鹤看曾胜乙拎着符箓剑的手关节泛着白,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拍拍曾胜乙的肩膀,声音同方才没有丝毫的变化,缓慢洒然道:“何错之有?”
曾胜乙垂头半晌,略有些沮丧道:“三年了,属下还是放不开。”
“性情中皆如此,不必自责。”
听苍双鹤并不在意的语调,曾胜乙还是有些紧张道:“可是别夕他?”
“性子若此,隐忍三年,总也要面对,若过不去心结,他此生注定悲戚,此番对于他倒是个机遇,过与不过,端看他如何选择了。”
曾胜乙沉默片刻,随即轻笑了起来:“那年若睿王不曾接先生出山,不知我们这等人,如今该是怎般情景。”
苍双鹤修长的手指轻捻着泛着光泽的玉环,翩然转身,淡紫色的长袍下摆随着他的转身微微轻扬,看的曾胜乙显出片刻愣怔,随即喃喃自语,“那时若未遇先生,倒也不必谈什么如今的光景,大概只是白骨几架,或命好点的,一丘青冢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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