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为了了解那一段历史,我曾经跑去皇宫翻看史官的记载。那一年,金、辽之间的战事胶着,辽国派出使节求和。送来数以万计的牛、马、羊和骆驼,还有大辽国亲王的郡主,也就是我的母亲,萧莫珂。”
“啊!”岳震虽然知道他的母亲是辽人,可是没想到竟是辽国郡主这般尊贵。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完颜雍淡淡的看着他,好像是在述说着毫不相干的故事,平静的让人心悸。“那时候辽帝已经被祖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国土沦丧,皇位不保,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比亲情重要的多。赔上一个外甥女儿能换来宝贵的喘息之机,以大辽皇帝看来,就算送上亲生女儿也是值得的,只可惜他没有。”
岳震无语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太平年代的皇家公主是拉拢文臣武将的工具,倒也不算凄惨。战乱时期的帝王家女子,可就倒大霉了。异族部落之间的战争中屡见不鲜,就算是强盛时期的汉、唐帝王,不也玩过这样的把戏吗?
想到这里,岳震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个无稽的假设。若没有父帅、韩世忠他们誓死捍卫大宋,皇帝会不会把柔福送给金人献媚呢?
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会拼死的把她救回来!
现在呢,是不是因为她没有这样的危险,我就可以安心的把她抛到一边?
是不是在我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将她看做是皇帝拉拢岳家的工具?要不然,对她的排斥心理怎么会越来越重?
一阵心慌意乱,岳震不敢再想下去,他甩甩头,努力想把这些念头赶出脑子,认真的去听完颜雍的讲述。
“祖父把大辽郡主赏赐给了战功显赫的郎父,并且由不得他反对,因为那是对勇士的最高奖赏。按我想来,如果能反对的话,郎父也不会接纳母亲。因为在这以前,郎父已经娶过正妃,而且已经生育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可想而知,一个战败求和的郡主,强塞给了一个不爱她的丈夫,她那还有什么好日子。”
“打我记事起就很少见到母亲。即便偶尔见到一次,欢天喜地的我却总是只看到冰冷无语的母亲。大了我才明白,她恨我这个儿子,她恨完颜这个姓氏!看到我这个儿子只能让她想起耻辱。”
岳震不禁一阵后悔,后悔不该扯出这个话题。他实在不想再听下去,因为听到好朋友如此悲惨的童年,他心里也不好受。
一把搂过完颜雍的肩头,用力的拍打着他。岳震不知从何说起,却也不能不说。“算啦,都是过去的事,雍哥何必耿耿于怀。以令堂的环境来说,不是她老人家不愿意爱你,只是··只是她老人家的日子太过煎熬。你想,天下哪有不疼爱孩子的母亲?她只是没办法面对你而已。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母亲的错。要恨,就恨这个该死的时代吧。”
完颜雍深深地低下头去,摇动着。“我不恨她,母亲赐予我生命,不管怎样我都是他的儿子,但是我没办法忘记。没办法忘记冰冷灰暗的童年;没办法忘记,别人在背后把我叫做契丹杂种。”
“是谁!”岳震听来,忍不住一阵难过与愤怒。“哼!要是让我知道谁这样讲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呵呵··听得多了,也就习惯啦。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是契丹人。”完颜雍惨然一笑,直起身子,把脚边的树枝一股脑的扔进火堆里,就好似要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统统丢掉。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中,火焰高高扬起,映红了两人的脸庞。
岳震望着篝火前呆呆出神的兄弟,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老人家还好吗?”
“我不知道。”完颜雍的回答让岳震很吃惊。“我七岁那年,辽、金战事又起,郎父是大军先锋,不巧却偏偏碰到辽军主将。我的亲舅舅,萧莫珅。”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遥想当年两军阵前,郎父与舅舅四目相对时他们做何感想?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真正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除夕那晚,临安城外,与震少你面对面时,我忽然就体会到郎父当年的心情,也解开了这么多年一直郁积在心头的那个结。你说的对,要恨,就恨这个万恶该死的时代吧。”
“前线传回消息,郎父将舅舅格杀于两军阵前,辽军溃。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完颜雍一字一句的讲述着深邃的痛苦,可是他发觉,以前深深藏在心里的这个伤疤,如今狠狠地把它揭起来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疼彻心扉,倒是有一种释然解脱的感觉。漫漫长夜里,熊熊的篝火前,他豁然明悟。
‘我长大了,以前的种种磨难,不过是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听故事的岳震显然已经走神,这个年代里,人们离奇的境遇在他脑海里幻化成一个个活生生的画面。
尽管他不愿意去想,可是柔福的容颜却牢牢的滞留在那,挥之不去。假如有一天,自己与朝廷撕破脸皮,难道不是相同的场景吗?自己一样要去面对她的亲人。格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真的那么容易?
“喂,我娘没事的。”心怀大放的完颜,看着岳震困顿扭曲的表情,理解错了。
“在大辽,萧家是仅次于皇族的第二大家族。辽帝无情,这个伟大的家族却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女。我娘一定是被人接走了,可惜我不知道,她老人家身在何处?但是我知道,娘一定和我想念她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想念她远方的儿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岳震抬头凝视着远方喃喃低语,企图在黑暗的夜幕中找到一丝光亮。冥冥中,他仿佛已经看到到所有的答案,就隐藏在那光亮的背后。(未完待续)